“田姑娘,你怎麽還在這裏?你家出事了!快迴去吧!”


    田言才在強光照耀下睜開眼睛,就聽到了這麽一番話。


    她隻覺得腦袋一陣眩暈,像是有什麽重要的記憶被她給遺忘了。


    可再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忘記什麽?


    她是大河村的村民,田姓並不是村子裏的大姓,她爹娘當初逃避戰亂逃到這裏,成了兩個大姓之外的外來戶。


    她倒是在村子裏出生的,作為外來戶,她家倒是沒怎麽受過欺負。


    這個村子裏的人都很和氣,就連兩個大姓之間也很少發生爭端。


    一切都很是美好,她長這麽大,也隻是從偶爾會出去的人口中聽說過外麵的世界。


    聽說,外麵的世界很危險。


    戰爭會死人。


    而他們村,卻沒有生死的界限。


    就算是壽命終了的人,也可以在某個特定的時間,重返人間,變成小孩子迴到自己的家,重新開始生活。


    原本是爹的,幾十年後會變成自己的孫子輩,自己兒子的兒子,有時候甚至還會變成自己兒子的女兒。


    原本是娘的,幾十年後,會轉世迴到自己的娘家,重新成長起來。


    長大之後,若與原本的丈夫依舊是一男一女,依舊會組成家庭,再次成為夫妻。


    若與原本的丈夫變成了同一個性別的人,就會另尋姻緣。


    一般來說,某個人性別變了的時候,夫妻中的另一人性別也會同時跟著變。


    很少會出現需要另尋姻緣的情況。


    一旦出現,就會打亂一直維持不知多少代的祖祖孫孫的關係。


    每當出現這種事的時候,就要從外麵找來有緣人,來填充進已經運轉出問題的關係之網。


    喊了田言的人,帶著田言一路飛奔。


    路上遇到的人,或是跟著一起狂奔向田家,或是站在路上,用憐憫的目光目送著他們遠去。


    田言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了。


    果然,一奔入田家院子,就看到了不少人圍著正屋的門口。


    然後,她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婦人。


    她的舅母!


    “舅母,是不是我娘出生了?”田言張口問道。


    婦人迴道:“是,隻不過……”


    見舅母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田言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


    她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該不會是……


    “言兒啊,你娘出生是出生了,這次是托生到了我三弟妹的肚子裏,可這次卻不是個女娃娃了,是個男娃娃!”


    果然,她娘這次轉世,成了個男娃娃啊。


    “那我爹……”田言忙說,“我爹比我娘小了兩個多月,現在還沒出生呢,說不定他這次變成了個女娃娃呢!”


    等到他們長大,再成親,再準備生娃時,排在她前麵的五個哥哥會按照順序一個個離世,該生出她的時候,她也會在某個時間離世,再然後,以嬰孩的麵容來重新認識這個世界。


    她娘會變成個男娃娃重迴這個世界,她也不是沒有一點心理準備。


    反正,隻要她爹變成個女娃娃,那就可以了。


    前世你做妻來我做夫,這一世你做夫來我做妻,對於孩子來說,沒什麽差別。


    結果,她這話一說完,舅母的表情就更奇怪了。


    舅母遲疑著說道:“你爹再有兩個月就能出生了,這個時候,也能知道男女了……”


    普通郎中或許沒這個本事,但他們村子裏住著的赤腳大夫就能判斷出婦人所懷孩子是男還是女。


    這一手,據說是那位赤腳郎中祖傳的本事。


    聽到舅母這麽說,再看到舅母此刻的表情,田言哪裏還猜不出對方有些難以說出口的話?


    她娘轉世成了個男娃娃,而她爹,竟然還是個男娃娃?


    那她跟她的哥哥們,之後轉世,該怎麽出生?


    見她呆住,舅媽忙又安慰她:“哎,你也莫要難過,這一家緣分近了,就去新的一家嘛!”


    “可是要從外麵請人進村了?”田言立刻想到了她聽說過的事,問道。


    婦人就道:“是啊,這個時候不請人進來,何時請呢?”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讓你去挑父母,看上哪個,可以先養著,等他們長大了,就讓他們做你們兄妹的父母。”


    這番話,若是放在外麵的世界,那真是讓人聽著犯迷糊。


    可在這個村子裏,這樣的一番話,那是幾歲孩童都能聽懂是什麽意思。


    田言也覺得,的確是這麽個道理。


    既然她將來轉世到田家行不通了,那就重新挑選一對父母先養起來。


    但這個念頭一出現,她的心底,仿佛有另一個聲音在說,這樣的事是不正常的,這個地方也很不正常。


    不正常嗎?


    田言困惑不解,但她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竟是沒有講這種困惑不解表現出來。


    跟著舅媽往裏走,據說是去平時曬穀子的空地上挑選從外麵尋來的村落有緣人。


    一般來說,都是幼童。


    但凡是出現難以轉生迴原本家庭的人,就會挑選一對幼童迴去撫養。


    等到將他們撫養長大,再給他們辦婚事。


    一旦有孕,三個月內,想要轉世的人就會死去。


    田言這麽想著的時候,那個聲音再次出現在了她的心底,以著隻有她一個人能聽到的狀態,對她說,不要去挑選所謂父母,這件事聽著就有古怪。


    怎麽會有古怪呢?


    這不是大河村一直以來的傳統嗎?


    田言對心底那道聲音所說的話並不相信,但她又有些好奇這道聲音的主人是誰。


    難道她是被山中的鬼怪給附身了?


    田言這麽想著,就想要叫住帶著她往外走的舅母。


    但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對方的腳底下,本該有著影子的地方,卻是空無一物!


    田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她的影子斜斜地出現在了她的腳邊上。


    目光再次落在前麵婦人的腳底下,依舊是什麽都沒有。


    田言:“!”


    這是怎麽迴事?


    她的驚愕情緒像是觸動了什麽開關,下一刻,本來還滿腦子村花記憶的田言,在眨了眨眼後,終於記起了自己是誰。


    擺脫了失憶狀態後,田言立刻尋找“秦十九”,目光掃了一圈,所見的人都不是“秦十九”。


    奇怪,難道“秦十九”也被篡改了記憶?


    就在她這麽想著的時候,村尾的方向,轟地一聲,一股黑煙,滾滾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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