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濡須,曹軍營寨】


    寒風瑟瑟,大旗招展。


    吳明被綁在旗杆下,雙腿無力的垂在地麵上。


    兩個小腿都斷了,他已經沒有辦法站立,前傾的身體被繩索半吊著,一陣陣的疼痛從膝蓋下方傳來,折磨著他的神經。


    口裏被布團堵住,沒法叫喊,悲哀的是,他現在已經沒有叫喊的力氣。


    周圍有人經過,也有人竊竊私語,隻是沒有一個人敢接近這裏。


    【曹丕帳篷】


    “荒唐,太荒唐了!”曹丕焦急的走來走去,“他怎麽能在眾人麵前說這種話?”


    “吳明此次確實是太過分。”司馬懿皺著眉頭說道,“他當眾指責丞相的那些話,如批逆鱗,丞相豈能容忍?沒有將他就地處死,已經是很難得了。”


    “會不會是……荀令君的死,對他打擊太大了?”曹丕說道,“我感覺,吳大哥的言行有些反常,他是不是昏了頭,竟然還說荀令君是我父親逼死的。”


    司馬懿遲疑片刻說道:“荀令君之死,與丞相多少有些關係。若不是丞相執意要帶荀令君南下,荀令君未必會染病身亡……而且,丞相有意進爵國公,加九錫,此前與荀令君相談時,少不了試探敲打,或許曾經有逼迫之言,也未可知。”


    曹丕歎了一口氣,“吳大哥是個孤兒,又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荀令君當年對他愛護有加,師恩如父,在他心裏的分量自然格外不同。可是話說迴來,這次他實在是太衝動,現在鬧成這個地步,如何是好?”


    司馬懿輕輕搖了搖頭,“此事實在是不好辦。”


    曹丕憂慮的說道:“吳大哥斷了雙腿,又被綁了這麽久,不給吃也不給喝,這麽拖下去,他遲早要死在那根旗杆上。”


    司馬懿一臉為難,“丞相的命令,沒人敢違抗。”


    曹丕略一思索,抓起一個水袋快步走向帳外。


    司馬懿一驚,趕緊跟了上去。


    【營前大旗下】


    曹丕提著水袋走到旗杆下,將吳明口裏的布團拿了下來。


    司馬懿緊張的看向四周。


    附近的幾名將士認出曹丕,紛紛識趣的避開。


    吳明抬頭看著曹丕,雙眼茫然。


    曹丕托起吳明的下巴,將水袋放到他嘴邊,緩緩倒入。


    吳明的喉結動了幾下。


    曹丕輕聲說道:“吳大哥,聽我一句勸,不要再和父親作對了。父親沒有當場殺你,就是留有餘地,隻要你服軟,認個錯,總能保住性命。”


    吳明緩緩搖了搖頭。


    “這樣耗下去,你會死的!”曹丕急道。


    吳明喉結滑動,發出虛弱的聲音,“我沒有錯,為什麽要認錯……文若先生也沒有錯……那麽好的人……丞相為什麽要將他逼到絕路……”


    “父親得知荀令君去世的消息時,也是悲痛不已。”曹丕說道,“或許父親做事有些不妥,可是,也不能說荀令君就是他逼死的。”


    吳明看著曹丕,悲憤的說道:“你父親……給文若先生送了一個食盒……是空的……”


    曹丕一呆。


    司馬懿反應過來,失聲說道:“無祿?”


    吳明閉上雙眼,垂下頭不再說話。


    曹丕皺著眉頭,沉默半晌。


    他手裏的水袋在輕輕顫抖。


    【曹軍營寨】


    夜色陰沉。


    舉著火把的士兵在營寨中來迴走動。


    偶爾有人看向旗杆下被綁著的那個人。


    一陣寒風吹過,大旗翻卷了幾下。


    吳明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抬起頭來,望向營寨之外。


    那裏隻有一片黑暗。


    【曹丕帳篷】


    案上放著一把長刀和一個護臂,那是吳明的東西。


    曹丕坐在案邊,手指在刀鞘上無意識的敲打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帳門外走進來一個人,正是司馬懿。


    “已過二更了,公子為何還不睡?”司馬懿問道。


    “你怎麽還不睡?”曹丕反問。


    司馬懿輕輕一笑,“起夜,看見公子帳篷還亮著燈,就過來看看。”


    曹丕似乎有些煩躁,“我睡不著。”


    司馬懿瞟了一眼案上的東西,“公子將這些東西要了來,莫非是想……”


    曹丕冷冷的看了司馬懿一眼。


    司馬懿心裏一寒,低聲說道:“他的雙腿已經殘疾,即便是放了他,他也逃不了。”


    曹丕輕輕歎了口氣,“荀令君若真是被父親逼死的,吳大哥將此事說破,父親一定不會讓他活著。”


    司馬懿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我覺得……此事有些蹊蹺。”


    突然,帳外一陣騷動。


    隻聽有人大喊:“敵軍劫營!”


    【曹軍營寨】


    一群江東士兵越過營壘殺了進來,曹軍前營一片混亂。


    守營的曹軍倉促應戰,黑暗之中,難分敵我,雙方混戰在一起,完全沒有章法可言。


    衝入營寨的江東士兵,雖然人數不多,卻一個個不畏生死,勇猛無比。


    吳明看著身邊混亂的局麵,心裏一陣發虛。現在自己毫無反抗能力,萬一哪個人一刀砍過來,自己隻怕就交待在這裏了。


    人群之中有一名將領,手中長刀兇狠淩厲,砍得曹兵東倒西歪。


    這人左衝右突,直殺到大旗之下,忽然發現旗杆下綁著一個人。


    吳明與這將領對視,雙方都是一愣。


    “咦?”甘寧兩步跑到吳明麵前,噴出一口酒氣,“怎麽是你?”


    “是……就是我……”吳明有點懵。


    甘寧百騎劫營?這麽巧?不對啊,說好的百騎,騎兵呢?怎麽殺進來的都是步兵?


    “你們……不是騎馬過來的?”吳明問道。


    甘寧一臉不屑,“騎馬過來偷襲?你傻啊,大半夜的,曹軍會打開營門放我們進來嗎?”


    吳明一呆。


    戰時下營,營寨外圍不僅挖深溝,布鹿角,還用土堆起高壘,營門更是要小心守衛。曹操這樣的用兵大家,怎麽可能讓敵方騎兵輕易的衝進營寨?某人在寫書的時候腦洞大開,導致後世的很多人都被誤導了。


    旁邊兩名曹兵衝了過來,被甘寧利落的砍倒。


    甘寧湊到吳明旁邊,一臉八卦的問道:“你不是曹操的人嗎?怎麽會被綁在這裏?是不是跟曹操翻臉了?”


    吳明無奈的說道:“一言難盡……”


    甘寧繞著旗杆一邊砍人,一邊抽空打量著吳明,“哎呀,你這腿看起來不太對勁,是不是斷了?”


    吳明心裏一陣煩躁,“別管我……你該幹嘛幹嘛……”


    【曹操大帳】


    虎衛營將曹操大帳護的嚴嚴實實,如臨大敵。


    曹操整理了一下衣服,匆忙走出大帳,“來了多少敵軍?”


    許褚答道:“前營已經亂作一團,黑暗之中分辨不出有多少敵兵。”


    四下裏叫喊聲此起彼伏,被驚醒的將士們紛紛跑出帳篷,慌亂的點燃火把,尋找武器。


    曹操左右看了看,“令各部集結戒備,以防敵軍大舉進攻!”


    【營前大旗下】


    鼓聲響起,曹軍的呐喊聲越來越大。


    甘寧向四周望了望,大聲叫道:“殺夠了,兄弟們撤!”


    江東的士兵們且戰且退,向營門方向聚集。


    守門的曹兵被斬殺殆盡,營門緩緩開啟。


    甘寧看了吳明一眼,湊上來說道:“你這個樣子,留在這裏也是個死,不如跟我走吧。”


    吳明費勁的吐出一句:“我說了……別管我……”


    話音未落,甘寧已經麻利的斬斷了吳明身後的繩索。


    吳明身體一軟,膝蓋剛剛接觸地麵,猛然一陣劇痛。


    一聲慘叫,吳明幾乎昏死過去。


    甘寧向身邊的部下一揮手,“來人,把他帶走!”


    【曹軍營寨】


    淩晨,曹軍營寨終於平靜下來。


    曹操一臉嚴肅的巡視軍營,來到大旗之下。


    周圍的將士一個個灰頭土臉,低頭不語。


    曹操看了旗杆一眼,“吳明呢?”


    一名軍官走上前來,“稟報丞相,吳明……投敵了。”


    “什麽?”曹操一驚。


    許褚一把拎起那軍官,“你說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軍官哆嗦著說道:“昨天晚上,敵將甘寧帶兵偷襲前營……有不少士兵看見,吳明與甘寧交談不止……後來,敵軍撤退之時,將吳明一起帶走了。”


    曹操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旗杆上,“這個逆賊,竟然投了孫權!”


    許褚放開軍官,一臉驚愕。


    曹操大吼道:“通令全軍,無論何地,倘若遇見吳明,格殺勿論!”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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