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前】


    刀光,人影。


    兩把刀相互糾纏著,碰撞著,火花四射。


    典韋與那大漢都是行伍出身,出手全是硬碰硬的招數,沒有半點花架子。


    一時間塵土飛揚,旁邊的牛也焦躁不安起來。


    沒想到這大漢居然能跟典韋打的不分上下!


    吳明隻覺得唿吸都有點不暢,他退後幾步,看了看另外那一高一矮兩名軍官。


    那兩名軍官大概見慣了這場景,也不幫忙,坐在圓木墩上,在那裏指指點點。


    吳明也湊到他們旁邊,找了一塊木頭坐下。


    “感覺不太好。”矮個子忽然說道。


    “怎麽了?”高個子問道。


    “我感覺這個逃兵比將軍要高一點點。”矮個子說道。


    “嗯,我感覺也是高一點點。”吳明表示讚同。


    “嗯,將軍個頭確實不占優勢。”高個子也點了點頭,遲疑片刻又問道:“你們說的是身高吧?”


    那大漢似乎聽見什麽,向這邊怒目而視。


    高手過招,哪容得半點分心?


    錚的一聲,大漢手中的刀飛到半空。


    典韋的長刀已指向他的喉嚨。


    “你看你看,我說什麽來著?”矮個子說道。


    典韋把刀收了迴去,一隻手接住空中落下的刀。


    “勝之不武,再來。”典韋把大漢的刀扔了過去。


    大漢哼了一聲,接刀再戰。


    “兩個人都不下死手……”矮個子又說道,“依我看,這樣下去能打到天黑。”


    “有理,有理。”高個子連連點頭。


    吳明從旁邊遞過來兩片香瓜,“要嗎?很甜。”


    兩名軍官接過去啃了起來。


    典韋和那大漢打的難分難解,這三個人坐在圓木墩上一起吃瓜。


    “我說,你們這個將軍有點小家子氣。”吳明說道,“剛才他已經輸了吧。”


    矮個子不以為然,“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們將軍也是要麵子的。”


    “是啊是啊。”高個子連連點頭,“要是傳出去,說將軍打不過一個逃兵,這得多丟人。”


    “就是就是。上次將軍在軍營裏被人劫持,還被當成人質,當時要不是我夠機靈……這麽丟人的事情,我就從來不跟別人說。”


    “對對對,這麽丟人的事情,怎麽能讓別人知道?”


    吳明看了看身邊這對活寶,搬起屁股下的木頭往遠處移了移。


    錚的一聲,大漢手中的刀又飛向空中。


    典韋伸手接刀,又扔了過去,“再來!”


    “不打了!”大漢接過刀猛的往地上一插,一雙眼睛向兩名軍官瞪過來。


    “將軍威武!”兩名軍官趕緊站起來齊聲說道。


    吳明湊到典韋身邊,滿臉笑容,“不愧是大哥,繼續打下去,你肯定還是贏。”


    “不會。”典韋低聲說道,“再打下去我會輸。”


    “為啥?”吳明不解,“明明是你比他高一點點。”


    “他那是把寶刀……”典韋舉起手裏的長刀,“再打下去我的刀會斷。”


    吳明仔細一看,刀刃上滿是駭人的豁口。


    那大漢走上前來仔細打量著典韋,“這位壯士是何人麾下?怎麽我之前從未聽說?”


    典韋見對方言語緩和,收起刀說道:“小人典韋,之前在張邈將軍旗下做事。”


    “張邈?”大漢皺了皺眉,“張邈這逆賊已經反叛了。”


    “對對對!”矮個子軍官腦子轉的快,“這位壯士不是逃兵,這是棄暗投明,棄暗投明!”


    大漢眉頭舒展,看著典韋說道:“棄暗是已棄暗,投明倒還未必。”


    “請問將軍姓名?”典韋拱手道。


    “東郡太守曹公麾下,夏侯惇。”大漢說道。


    吳明猛的抬起頭來。


    夏侯惇?


    難怪這人能跟典韋打的有來有迴……可是他眼睛沒毛病啊?


    夏侯惇見吳明一雙眼睛愣愣的看著自己,走上前來摸了摸他的頭,又向典韋說道:“這小家夥也不簡單,摔倒韓浩那一手,可是你教的?”


    典韋笑了笑,點了點頭。


    吳明裝作撓頭,趁機碰了一下夏侯惇的手。


    “武,?階”


    吳明眼裏閃過文字。


    又是一個問號!


    “夏侯將軍大名,之前聽說過。”典韋說道,“你是曹操的大將。”


    夏侯惇說道:“壯士一身武藝,在這山野裏做村夫,實在可惜了。”


    他含笑看著典韋,似乎言外有意。


    典韋看了看吳明說道:“我離開張邈之後,就跟這小兄弟住在這裏,日子過的還挺自在,暫時沒有其他想法。”


    “張邈陳宮反叛,呂布占了濮陽,周邊幾縣動蕩不安。”夏侯惇說道,“當前賊兵肆虐,估計很快就會殃及這裏,你們還是搬去鄄城為好。”


    “多謝將軍提醒。”典韋拱手道。


    夏侯惇笑了笑,向典韋一拱手,“今日打擾了,就此別過,他日有機會再切磋。”


    “好!”典韋豪邁的說道。


    矮個子韓浩湊到吳明身邊,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下迴再遇到,看我怎麽摔你。”


    見夏侯惇三人上馬準備離開,典韋忽然想起什麽。


    地上還插著一把刀。


    他走上前拔起刀,高聲說道:“將軍忘記拿刀!”


    夏侯惇哈哈一笑,從腰間解下刀鞘,“你的刀已經不能用了,我的刀送你。”


    說完,他把刀鞘拋了過來,典韋伸手接住。


    望著三人騎馬離去,典韋不禁神情複雜。


    “夏侯將軍,多保重。”吳明衝著夏侯惇的背影喊了起來,“還有,你要注意保護眼睛!”


    遠去的夏侯惇迴過頭來望了一眼,也不知道他聽見沒有。


    吳明仔細觀察著典韋手上的刀和刀鞘,隻見刀身上隱隱浮現出虎形圖案,刀鞘上也有華麗的虎形紋飾。


    “這把刀很厲害嗎?”吳明問道。


    “是的。”典韋點了點頭,“我從沒見過這麽好的刀。”


    吳明看看典韋,又看看刀,不由得琢磨起來。


    贈刀,這是有什麽含義嗎?


    “這裏不能再住了。”典韋說道,“收拾東西吧,我們明早離開。”


    吳明看了看茅屋,望了望四周,又轉向那頭牛。


    “大哥,我們真要搬家嗎?”他不舍的說道,“那頭牛……我到現在都沒把它扳倒過。”


    典韋忽然嘿嘿笑了起來,“其實你早就過關了。”


    “啊?”吳明一臉問號。


    “你長高了對不對?”典韋問道。


    “是啊。”吳明點了點頭。


    “你再看看那頭牛,”典韋指著牛笑道,“它是不是也長高了?”


    已經長大的牛嘴裏嚼著草,無辜的望向這邊。


    吳明呆住了。


    【官道】


    “休息一下吧。”典韋放下包袱,背靠大樹坐了下來。


    吳明向典韋問道:“大哥,你說……我們就這樣走了,牛不會有事吧?”


    “你還惦記著牛呢。”典韋笑道,“放心吧,滿山都是草,它餓不死。”


    吳明想了想,這話倒是沒錯,他又說道:“我餓了,包袱裏還有瓜吧?”


    典韋翻開包袱找出一個香瓜。


    這時,官道上走來三個人,前麵是一位背著包袱的老人,後麵還跟著兩個孩子。


    其中年紀較大的那個少年,容貌俊朗,一表人才。


    吳明吃著瓜,望著那少年,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跟在後麵的另一個孩子瘦瘦小小,看起來才幾歲,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吳明啃瓜,還抿了抿嘴。


    忽然他腳下一滑,摔倒在地,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年長的少年趕緊上前將他扶起,安慰他道:“弟弟不哭,弟弟不哭。”


    前麵的老人也停住腳步,看著兄弟兩人歎了口氣。


    那小男孩一邊哭還一邊盯著吳明手裏的香瓜。


    吳明笑了起來,他拿起一片瓜走到兄弟二人麵前,把瓜遞過去,“小弟弟別哭了,這個給你吃。”


    小男孩抹了抹眼淚,看著香瓜卻不敢伸手接,抬頭看向自己的哥哥。


    “拿著吧,很甜。”吳明笑眯眯的說道。


    “萍水相逢,實在感激不盡。”旁邊的少年向吳明躬身行了一禮,然後雙手伸出,托起吳明手上的香瓜。


    兩人的手接觸的一刹那——


    “政,?階”


    “政”,新的關鍵字,而且段位是問號。


    吳明目瞪口呆的看著麵前這個少年。


    忽然一陣馬蹄聲響起,官道上一名騎兵匆匆趕來。


    老人趕緊拉著兩個孩子讓開。


    馬近了,隻有吳明還呆呆的站在原地不動。


    典韋快速上前,如鐵塔一般擋住吳明。


    一聲馬嘶,那馬雙蹄揚起,馬背上的人身體一歪,差點摔下來。


    “不要命了!”騎兵大罵,舉鞭打下。


    典韋怒目圓睜,一伸手,刀鞘架住騎兵手腕。


    那騎兵看了看典韋,又看了看麵前的刀——他的目光停留在刀鞘上,那上麵有華麗的虎形紋飾。


    他臉色一變,低頭收迴了手,拉起韁繩,急匆匆催馬離去。


    典韋不禁有些納悶,都已經準備打架了,結果對方頭也不迴的就走了。


    那老人也覺得蹊蹺,他看了看典韋手裏的刀,走上前來向典韋行了一禮,“壯士威武。請問壯士是否在軍中效力?”


    “我是當過兵。”典韋點了點頭,“老人家這是要去哪裏?”


    “草民諸葛玄,琅琊陽都人。”老人說道,“徐州大亂,琅琊百姓爭相逃亡,我打算帶這兩個侄兒去南方避一避。”


    “現在到處都不安寧,老人家還帶著兩個孩子,實在是辛苦。”典韋說道。


    “隻盼能找到安身之處。”老人說道,“路途遙遠,草民不再叨擾,與二位就此別過。”


    老人向典韋和吳明告了別,帶著兩個孩子離去。


    那少年走出幾步,轉身向吳明再行一禮。


    後麵的吳明忽然喊了一句:“喂,你今年多大了?”


    少年答道:“年滿十三。”


    待到走遠,少年向老人問道:“難得路遇善人,伯父為何急著離去?”


    “那壯漢手裏的刀,是百辟刀。”老人說道,“這人跟曹操有莫大淵源,隻怕是曹營軍中大將。”


    “曹操?”少年皺了皺眉,“徐州之禍,就是這個曹操造成?”


    “正是。”老人點了點頭,“避之不及,避之不及。”


    “與壯漢隨行的那位小兄弟,倒不像是惡人。”少年迴頭望了一眼,“不知為何,心有戚戚。”


    “是好人,是好人!”小男孩抱著香瓜開心的啃。


    遠處,吳明還愣愣的站在路上。


    他看著少年的背影,喃喃自語:“這小子才十三歲……就這麽高了?”


    “嗯,是比你高半個頭。”旁邊的典韋笑道,“他還沒成年,以後會更高的。”


    這時的徐州,是天下十三州之一,相當於後世的省,跟後來的徐州市不是一個概念。


    徐州之亂,原本始於當時掌管徐州的陶謙。


    這個陶謙,並不是某人在書裏寫的那個老好人,而是典型的腦殘。


    之前徐州地盤上,一個叫闕宣的人在下邳公然造反,自稱天子,陶謙這個二貨竟然舉兵響應。叛軍攻取了泰山郡的華、費二縣,又占據了任城。之後陶謙又窩裏反,幹掉了闕宣,收了他的兵馬和地盤。問題在於,這一通騷操作,禍害的其實是曹操。


    曹操丟了城池,自己的兗州受到威脅,自然不可能坐視不理,於是出兵把陶謙狠狠的教育了一下。


    後來,曹操的老爹帶著一家人從徐州路過,陶謙因為對曹操懷恨在心,把這一家人全給殺了,結果點亮了曹操的嗜血天賦,遭到瘋狂報複,在整個徐州引發一片大屠殺。


    這一殺,讓某個孩子成了孤兒,從此漂泊四方,行走天下。


    這一殺,讓某個十三歲的天才少年被迫南遷,再一個十三年後,成了曹操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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