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靜靜地伏在桌案上,眉頭微蹙,桌案上則堆滿了標注各種批示的公文。


    陽光從虛掩的窗柩縫隙中灑落,使她臉上鍍上了一層淺金色的光輝。


    蘇槐並未打擾,隻是在桌案旁坐下,靜靜地拿起桌上的公文。


    公文裏提及的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就是城中那些將士與議會其他人對於這場戰爭後續事項的建議。


    激進派覺得與其被困死,不如出城跟敵人拚了,換一個保本,換兩個血賺。


    中立派覺得老人小孩可以撤迴仙域,然後戰士們再出城跟敵人拚了。


    保守派則覺得前兩者沒什麽腦子,現在這種情況大家應該繼續固守,等城主迴來後再清算一切。


    看得出來,至少在這種情況下諾克薩斯空前團結。


    “唔......”


    似乎是處於女人的直覺,睡夢中的女孩似乎發覺了身旁出現了其他生物,於是意識緩緩迴歸,結束了自己那並不美妙的夢境。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蘇槐的身影便倒映在眸中。


    曹怡先是整個人頓住,似乎睡的有點懵逼,之後才慢慢露出一個微笑。


    “你終於......迴來了。”


    蘇槐抬起頭望著她的眼睛。


    “抱歉,我迴來晚了。”


    “我給你發的訊息......”


    “我看到了,我去了一趟事發的地點,本來想著能不能帶迴一絲真靈,以後可以試著尋找一位生命側的域神,看看能不能讓他複蘇......”


    “那,那你找到了嗎?”曹怡的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蘇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直視著她的雙眼:“現場確實留有一絲真靈,但客卿為人坦蕩,見到我之後也隻是鬆了口氣,而後笑著拒絕了我的幫助,自己入了輪迴。”


    蘇槐語氣真誠,青華老人確實已經看淡了世界上大多數事情,也確實能做出蘇槐口中所說的那些決定。


    但事實上,那位老人做的遠比蘇槐描述的要絕。


    作為一位普通的半步域神,想做到以一敵三實在太難,哪怕隻是拖住......


    老人燃盡了自己所有的靈魂,即便世界上真有輪迴,他也沒有機會再有下一世了。


    而那三位前來圍剿曹怡的半步域神,卻隻是其中一位被毀去了身軀。


    這樣傾盡一切的戰鬥,怎麽可能還能留下真靈呢。


    這隻是蘇槐口中的又一個謊言罷了。


    還好,修為仍舊被卡在帝境的曹怡無法堪破蘇槐的謊言,她咬著嘴唇,眼底逐漸泛起一層朦朧的霧氣。


    “對不起......我沒能......守護好這一切。”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蘇槐歎了口氣,伸出手臂,輕輕擁住曹怡。


    “是我迴來太晚,讓你,讓諾克薩斯的子民遭逢苦難,是我這個城主未能負擔起應有的職責。”


    曹怡終於再也無法忍住內心的酸楚。


    她趴在蘇槐肩頭,嚎啕大哭起來。


    蘇槐在諾克薩斯停留的時間總是不長,隨著諾克薩斯不斷壯大,有些人雖然不敢明說,但私底下總對被隻有帝境的曹怡管轄著頗有微詞。


    而負責執法隊的黑翼向來隻遵循律法,再加上他向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覺得曹怡同樣不會在意,因此對於這種私下的言論不屑一顧。


    無人處理,私下的言語便逐漸演變成中傷,甚至影響到了某些後來加入諾克薩斯,且腦子不怎麽好的議員。


    管理一個龐大的勢力不能隻靠強權。


    別人隻是私底下蛐蛐幾句,你作為勢力的首領還能直接處死別人嗎?


    領袖,要有氣量,要學會寬容,學會忍受委屈。


    直到那個總喜歡靠在大廳角落打瞌睡的老人加入諾克薩斯。


    老人待曹怡是極好的,甚至將她當成自己的孫女,無論何時都總是笑吟吟地在她身後,他似乎成了曹怡的狂熱粉絲,隻要聽到任何人說她的不好,就會在半夜上門,將那人修為封死,倒吊在院子裏反思一夜。


    不改?那就繼續吊。


    有人向曹怡告狀,曹怡便揉著自己的眉心罰客卿的俸祿,一罰就是一百年,不知不覺之間,老客卿的俸祿已經欠了諾克薩斯三千多年俸祿。


    但老客卿仍舊我行我素,因為他在曹怡開的酒樓裏連吃帶拿向來是不用花錢的,而諾克薩斯有超過一半的產業,都屬於曹怡名下的思怡商會。


    這是不需要說出來的默契。


    一位半步域神的支持,為曹怡解決了所有的風言風語。


    可就在那天,老人為了掩護她撤離,徹底地留在了那片陌生的土地。


    再之後,諾克薩斯的領土不斷縮減。


    心血付之一炬。


    子民們被不斷屠殺。


    戰士們一個接一個倒在戰場上,鮮血幾乎染紅了整片大地。


    這一切,都像是一塊沉重無比的巨石,壓在曹怡的背上,幾乎讓她無法唿吸。


    蘇槐從未見過能哭的這麽慘的人。


    之前楚思雨哭的時候也最多就是鼻子冒個泡泡。


    曹怡卻哭濕了蘇槐半件衣裳,最後還徹底哭抽抽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從蘇槐肩上離開,從桌案旁邊扯了條毛巾蓋在臉上。


    “這次的事情我已經處理了一部分。”


    蘇槐扯了扯粘膩的上衣,將兩塊晶石放在桌上。


    “魔族那邊,魔皇被殺,眾魔界已經覆滅,雞犬不留。”


    “至於芬薩斯,那位仙皇被活捉,現在在一位朋友手裏,她會將那位仙皇改造成一件特殊能源,以此給諾克薩斯供能。”


    “左邊這顆石頭,是芬薩斯那些凡民的魂石,你將它捏碎,便可以徹底解決芬薩斯仙朝的所有生靈,當然,也可以將他們收編,用作重建諾克薩斯的苦役。”


    “右邊這塊石頭,是金骷族——九寶城幕後主使中的其中一位高階域神的神格,也交給你處理。”


    曹怡抹去臉上的淚痕,沉默著望向桌上那兩塊小石頭。


    耳邊蘇槐的聲音還在繼續。


    “現在我們有兩個選擇。


    一,先將諾克薩斯所有有生力量撤迴仙域,然後撕破臉皮,由我帶隊先報複九寶城一波,殺它十幾個域神,在對麵的頂尖力量反應過來之前撤迴仙域,苟住發育,等我們擁有能弄死所有金骷族的力量時再重迴神域。


    二,拿著這塊神格,用來換一大筆資源,重建諾克薩斯,跟九寶城走上明麵的對立,但不撕破臉皮,等以後有實力了再滅了它們。”


    曹怡緊握雙手。


    指甲刺破手心的皮膚,滲出絲絲鮮血。


    “不能撤迴仙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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