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司衙門後堂之中,匯聚了近百人的接風宴剛一開場,汪安民便起身斟上了滿滿三杯酒!


    “聞,欽差大人在陽曲險遭刺客毒手,安民身為山西布政使,難辭其咎!”


    “且容安民自罰三杯,聊表歉疚之心!”


    在坐的人數雖眾,但幾乎不見半點喧囂!


    或做賊心虛,失魂落魄,或暗自冷笑,閃爍寒光,又或者是正形正色,坦然自若的目光,盡數匯聚於首席尊位之人!


    三杯過後,從頭到尾都沒正眼看過汪安民一眼的吳憂這才暗藏鋒芒道,“古往今來,但凡生靈塗炭之所在,無不暗藏奸佞!”


    “為求苟且,狗急跳牆之輩,更是數不勝數!”


    “汪大人無須感到歉疚,畢竟……”


    話鋒一轉,驟然斂去笑意的吳憂端起一杯酒,直接潑在了他的臉上!


    “畢竟,唯恐本閣不死的汪大人本就是知情人之一,何來歉疚一說!”


    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驚愕起身的眾人無不齊齊倒吸了一口涼氣!


    翻臉有如翻書,不留絲毫情麵,此人,當真不負赫赫兇名!


    趁擦去臉上酒水的間隙,汪安民對院中心腹一個極其隱晦的眼神暗示之後,強忍怒火道,“欽差大人此言何意?”


    故作不知的吳憂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之色,欺身上前道,


    “汪大人不愧為封疆大吏,到了這個時候,竟還能裝出一副正氣凜然的人模狗樣!”


    兇煞之氣撲麵而來,讓下意識退後了兩步的汪安民頓感羞惱,“大人雖奉旨欽差,然本台也絕非易與之輩!”


    “大人說話做事,還是掂量清楚的好!”


    吳憂再次欺身上前,極盡蔑視道,“好大的殺氣!”


    “聽你這話裏話外的意思,本閣來到了你的地麵,是龍得盤著,是虎就得趴著?”


    “不敢!”,氣勢被碾壓的汪安民冷哼了一聲,“本台不勝酒力,…恕不奉陪!”


    至此,欽差最為直觀的態度,已然徹底泯滅了汪安民僅存的一絲期望!


    他萬萬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當世殺神竟會霸道如斯,且完全不按一慣的官場規則行事!


    既然如此,狼子野心胡先勇的那條賊船,不上也得上了!


    “來,你說了算!”


    “走,隻怕就由不得你了!”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驟然發難的吳憂一計鞭腿過去,頓覺眼前一黑的汪安民霎時飛起,撞翻了一席酒宴!


    吐出幾顆牙齒的汪安民還未及說話,已被踩在腳下!


    “保護大人!”


    一聲厲喝,分布於院中左右兩側的數十位軍士正待湧入堂內,卻被堂外鎮守的錦衣衛所阻!


    “欽差大人在裏麵辦事,誰敢擅闖,格殺勿論!”


    汪安民心腹死士雖有心硬闖,無奈此刻他們的人手並不占據優勢!


    本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直麵火銃弓弩的他們明智的選擇了,幾乎毫無卵用的對峙!


    一時間,堂內院外死寂一片!


    唯有吳憂那殺人誅心之言,仍在繼續!


    “身為牧養一省數百萬生民的封疆大吏,卻是上負皇恩浩蕩,下負黎民之望!”


    “你以為藏身幕後,利用手中權勢做下的那些醃臢事,當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你以為臉上罩上一層遮羞布,背地裏操控那些個白手套替你斂財,便可置身事外?”


    說到這裏,眼中滿是暴戾之氣的吳憂抬起右腳,將汪安民那張極具欺騙性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克扣鹽鐵茶及各種礦稅也就罷了,沒想到你竟狗膽包天,貪婪到連朝廷下過明旨的治河專用款,你它麽也敢伸手!”


    “黃河倒灌,百姓倒懸之際,你這喪心病狂的孽畜不僅不思補救,竟又趁機操控那些個巨賈豪商,堂而皇之的吃起了人血饅頭!”


    “以至本閣這一路走來,竟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了,何謂人間慘劇!”


    “賣身葬親者有之,賣兒賣女者有之,易子而食者有之,唯獨亂葬崗的野狗,一個個吃的膘肥體壯!”


    仰天深吸了口氣,即將奪眶而出的濕潤霎時倒流!


    腳踩汪安民的吳憂環指了一圈大氣也不敢喘的眾人,寒笑道,“對了,差點忽略了在座的諸位…大人們!”


    “你們之間除極少數一些人外,都它麽像那些生食血肉的野狗一樣,一樣的膘肥體壯!”


    在鼻青臉腫汪安民的眼神威脅下,同流合汙的參政阮頂天硬著頭皮起身反駁道!


    “欽差大人的話,恕下官不敢苟同!”


    “有道是天災無情,或許的確如大人所說的那般,遍覽人間慘劇!”


    阮頂天先是稍加肯定了吳憂所言,而後話鋒突轉道,“但這並不代表汪大人以及我等在座的諸位,便毫無作為!”


    “洪災一起,在汪大人廢寢忘食的統籌指揮下,我等日夜籌集錢糧物資,何曾有過半點懈怠!”


    “奈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因災情突然,且數十州縣受災百姓多達數十萬之巨,能控製災民不聚眾造反,已是邀天之幸!”


    為免勢單力孤,也為挑起公憤,“受盡委屈”的阮頂天向四方默不作聲的同僚拱手抱拳道,


    “想我等日夜操勞,心身俱疲之際前來為欽差大人接風洗塵,不曾想卻遭大人憑空臆測的惡言詰責,實在叫人寒心!”


    不得不說,除少數一些人不為所動外,大多數人紛紛起身聲援!


    一時間,堂內討伐之聲有如狂潮!


    “都它麽住嘴!”


    一聲厲喝,震懾全場之後,吳憂似笑非笑道,“你叫阮頂天是吧?本閣也不得不承認,你這名起的,不是一般的囂張!”


    “還有,你剛剛說為賑災事宜日夜操勞,心身俱疲是吧?”


    心中雖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但眾目睽睽之下,阮頂天隻能硬著頭皮迴應,“下官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雨辰…”


    吳憂的一個眼神,早有準備的解雨辰當即從懷中掏出厚厚一遝情報,並從中挑出一份!


    而後在眾人毛骨悚然的目光中,滿臉鄙夷的念了出來!


    “山西布政司參政阮頂天,截至目前為止,已連續六日夜宿百花樓名妓蘇婉兒房中!”


    “期間,揮金如土,甚是操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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