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首先在河內的汲、寧、茅、共四邑開打,這四座城邑,名義上是小衛國的地盤,但已經被魏國控製多年。


    孫臏斬王錯而大贏軍心,就是在汲邑。並從汲邑開始,開啟了摧枯拉朽般的征服過程,因此,汲邑的爭奪戰,具有極其重要的象征意義。


    魏錯跟隨孫臏學兵,也是頗有本事的。他沒有選擇從正麵突破大河,進入河內;而是選擇從韓國的盟津渡過河,然後聯合韓軍由西向東推進。


    這樣一來,大河天險就失去了應有的防禦作用。毫不誇張地說,能夠渡過大河,將渡河戰變成陸地戰,就相當於消解了對手的一半威脅。


    魏錯和暴鳶雙雙在野王匯合,經過一番休整磨合之後,揮師東進,采取對汲、寧、芧、共四座城邑同時下手的辦法,不給敵軍互相支援的機會。


    野王以西是軹關陘,直通魏國舊都安邑;野王以北是太行陘,直通韓國的上黨郡。


    兩國的糧草、輜重、民夫、補給等齊聚於此,野王儼然成為重要的戰略物資大倉庫。


    帶佗將山中保存的猛火油和猛火油櫃全部調了出來,分配到四座城邑,再三要求省著點用,關鍵時刻再拿出來使用,充分發揮猛火油的嚇阻作用。


    帶佗的任務是拖滯敵人,為鬥孟雄奇襲野王,為孫臏謀圖西趙贏得時間。隻要能成功阻止敵軍前進步伐即可,不必追求大規模殺傷敵軍。


    魏錯和暴鳶率領的魏韓聯軍,一上來就對四城同時發起了猛烈的進攻。


    帶佗的太行軍中,有相當一部分來自被滅掉的鄭國,對韓國人尤其痛恨。


    加之這些年來在太行山根據地中風霜雨雪的磨礪,戰鬥意誌相當堅定,單兵戰鬥素養和群體協作意識也十分在線,在四城的防守中打得十分頑強。


    守城一方,護城河、鐵蒺藜、羊馬牆、鹿角、滾木、礌石、金汁、鐵水等等方法全部用上;進攻一方,雲梯、衝車、壕車、巢車、撞車等等器具悉數登場。


    所有的攻防戰中,防守一方都是占有優勢的,是故魏韓聯軍連續兩日攻城,除了拋下滿地死屍外,沒有攻破一城。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三日之內沒有任何戰績,那麽魏韓聯軍必將士氣衰落,軍心不穩。


    第三日,魏錯與暴鳶親自上陣督戰,督戰隊舉著明晃晃的長劍,逼迫士卒上前拚命,誰敢後退,格殺勿論。


    魏韓士兵也是拚了老命猛烈進攻,在城外的護城河上用土石墊出數條道路,方便士兵衝鋒。


    而護城河前的鐵蒺藜、鹿角、羊馬牆等防護措施也被破壞大半,用無數士卒的鮮血和性命,蹚開了一條進攻之路。


    聯軍眼見勝利在望,立即發起一波大規模的衝鋒,就算是用人頭堆,也要堆出一條進入城中的通道!


    眼看城下集結的聯軍士兵越來越多、越來越稠、越來越擁擠,數十個皮囊從天而降。


    緊接著,一波火箭如影隨形,在穿破皮囊的同時,也在天空中引爆了一蓬灼熱的火花。


    猛火油在巨大的爆炸作用下,如同天女散花一般四下飛濺,一瞬間將城下密密麻麻的士卒全部點燃。


    城上以火攻進行防守,韓趙聯軍見得多了。但今天這把火燒得十分奇怪,它如同一條怪蛇一般無孔不入,無論是盾牌還是巢車都無法阻止它的燃燒。


    甚至灑落在護城河上的星星點點,仍然在水中頑強地燃燒著。


    魏錯目睹了這一幕令人震驚的現象,口中喃喃道:“澤中有火,上火下澤!此革卦之象也!”


    魏錯的大父是一位易學大家,他從小耳濡目染,熏陶感化,對易學有著較深的研究。


    易經中,關於“革卦”的解釋是:澤中有火,革!


    革卦,往往象征著變革、革新、革命。


    大父當年在講授“革卦”時,不止一次舉過湯武革命、武王伐紂的例子,用作“革卦”的注解。


    大父的話迴蕩在耳邊:“革,改也。水火相息而更用事,猶王者受命,改正朔,易服色,故謂之革也。”


    革卦,意味著變革與革新,事物將會發生顛覆性的改變。用在國家、國運上麵,往往代表著改朝換代的大事情!


    今見澤中生火,上火下澤,魏錯怎麽能不震驚?!


    就在魏錯發愣的一刹那,城牆上麵十數條火龍張牙舞爪地從天而降,火龍燃燒著赤紅火焰,張著血盆大口,帶著衝天熱浪,發出猛獸般的嚎叫,交叉重疊,將城下的聯軍士兵身體燒得通紅通紅。


    魏錯和暴鳶站在後麵的高地上,驚訝得合不攏嘴,巨大的熱量將空氣變得扭曲,透過熱浪看到了一幅扭曲的、變形的圖案,活脫脫一幅人間地獄圖畫!


    窩在城下的聯軍士兵瞬間就被暴虐的火焰吞噬了,一堆人燒成了一個大火疙瘩。


    有的士卒被烈焰點燃之後,下意識地在地上翻滾掙紮,卻又引燃了更多的同袍,從一聲聲慘叫和哀嚎中,都能感覺到他們的切膚之痛。


    有的士卒轉身就跳進了護城河裏,但城頭之上緊接著扔下數個皮囊,火箭一通覆蓋,護城河霎時變成了帶狀大火鍋,將河中的士卒來了個一鍋煮。


    空氣中彌漫著焦糊的味道,那是被火焰燒焦的肉體和衣物的氣味,令人作嘔。


    僥幸逃脫的聯軍,也被這恐怖的景象嚇得魂飛魄散:“火龍!火龍!火龍來啦!”


    恐懼的聲音在戰場上空飄蕩,對整個聯軍的士氣造成了致命的打擊,所有的人隻想逃離這個死亡之地。


    猛火油的巨大威力,在關鍵時刻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它摧毀的不僅僅是敵人的身體,更重要的是摧毀了他們的戰鬥意誌。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第三天這場慘敗,徹底打擊了魏韓聯軍的軍心士氣。


    特別是見識了“澤中生火”異象的魏錯,如同丟失了魂魄一般,失去了作為一名主將應有的信心。


    緊接著,更糟心的事情傳來了:野王遇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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