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大臣們依次看了蓋著秦國國君印璽的帛書,對帛書的真偽並不懷疑。


    但秦魏之間打了這麽多年的仗,今天卻要迎接魏軍進入都城,大家心裏都有一道過不去的坎。


    剛剛打跑了公子虔這個禍害,又迎來了魏國人的虎狼之師,而作為秦國的國都,櫟陽城已經再也經不起折騰了。


    但要是硬抗魏軍,櫟陽城根本沒這個能力,在經過公子虔與義渠人兩場大亂之後,魏軍可能不需要花多大氣力,就會讓這座秦國的國都玉石俱焚。


    甘龍見眾人皆不作聲,無奈長歎一聲:“也罷,萬千罪名,在龍一身!”


    甘龍當即命人打開城門,但卻不是請魏軍入城。作為櫟陽城此刻的最高主事人,他要為櫟陽、為老秦爭得最後一絲體麵。


    櫟陽城門錯開一道縫隙,甘龍乘坐一輛軺車,一僮、一仆、一馬夫,出現在剛剛經曆大戰的櫟陽城牆之下。


    城門隨即關上,然後吊橋徐徐放下,甘龍乘車過橋,徑向魏軍而來。身後,吊橋再次徐徐升起。


    甘龍來到魏軍一箭之地,下得車來,求見魏軍主將。公子昂重新整理了一下衣冠,換了一副笑臉,親自迎至軍前。


    “昂在魏國,久仰甘大夫盛名,堪稱老秦脊梁,關中柱石啊!”


    甘龍不卑不亢:“龍聞,君憂臣勞,君辱臣死。今國君流亡在魏,國都屢遭磨難,甘龍不能為君解憂,愧為人臣。”


    公子昂大步上前,看著甘龍臉上尚未愈合的傷疤:“甘大夫死戰為國,此痕此傷可證。”


    甘龍望著公子昂摔得鼻青臉腫的臉:“昂公子仗義出手,親冒矢石,平秦之亂,甘龍代老秦人謝過了!”言畢,躬身一揖。


    公子昂嗬嗬笑了兩聲:“好說好說,此乃秦公所請,寡君所差,昂分內之事耳。不過,甘大夫,秦國之謝……莫非隻有單車弱馬、大夫之口乎?”


    言外之意,你這老頭不要口惠而實不至,不請本公子進城,謝有何用?


    甘龍道:“昂公子於秦有恩,自當請入城中。不過,櫟陽城甫遭劫難,人心不穩,故龍前出與公子相見,欲與公子有所約。”


    公子昂道:“甘大夫欲約何事?”


    甘龍道:“法三章耳!”


    公子昂:“願聞其詳。”


    甘龍道:“魏軍可入城,櫟陽不易幟,此一也。”


    這是甘龍、是櫟陽,以及老秦人最後的倔強,明明國土之上已經駐紮上了魏軍,但是秦國的旗幟仍不能落下。


    公子昂笑道:“可!”


    甘龍繼續道:“秦國可供糧草,魏軍不得劫掠。此二也。”


    公子昂此次前來,頗具雄心,他是準備讓秦國人心悅誠服地臣服,於是花些功夫,讓秦人調整一下心態,也是需要時間的。


    “本公子允了!”


    甘龍繼續道:“待寡君迴駕櫟陽之日,魏軍必須出城。此三也”


    公子昂心中暗自冷笑,你們那個倒黴國君,估計是迴不來了。這樣也行,隻要他迴不來,本公子就有理由長期駐紮在城中。


    於是哈哈大笑:“此三章者,本公子全部允了!”


    隨即臉色一變:“甘大夫有三章之法,本公子隻有一條之約,那就是:櫟陽之民,不得進攻魏軍。否則,別怪本公子翻臉無情!”


    甘龍無語。這已經是他能爭取到的最後的體麵了!


    元氣大傷的櫟陽城,在兵強馬壯的魏武卒麵前,根本不堪一擊,更不具備講價還價的條件。


    公子昂能耐心聽他把話講完,而不是下令攻城,已經是給足了麵子。


    甘龍所能做的,就是在維護秦國麵子的情況下,盡可能保證老秦人的安全,徐徐等待時局變化。


    魏軍入城之後,公子昂迅速接管了櫟陽城防,櫟陽城在短時間內,城頭大旗再次變幻,又一次換了新的主人。


    真正的秦國國君信使,鄭所之塞的副將千辛萬苦抵達涇水大營,第一時間求見老上級右主然。


    右主然一見他的到來,大吃一驚:“汝何來此,鄭塞如何?”要知道鄭所之塞可是秦國的東大門啊,主將擅離職守,這是多大的風險!


    副將歎了一口氣道:“鄭所之塞,丟了!”


    右主然一臉愕然,自己才離開東線幾天,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鄭所之塞丟失,肯定是魏國人下的黑手,秦國東西兩麵受敵,完了!


    副將沒有理會右主然,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張密封的帛書:“有君令,右主然接令!!”


    右主然悚然,立即大禮相見,禮行至一半,他突然道:“涇水大營以庶長國為帥,右主然不可僭越。”


    副將不由讚歎,右主然果然死守臣子的本分,不肯越雷池一步,真忠厚人也。


    本來秦公渠梁也沒有指定誰來接君令,副將想將這一份功勞獻給右主然,但右主然天生的稟性,並不能領會副將的好意。


    此前聽聞櫟陽大戰,涇水大營三位主將急得心急如焚,但又被細標與菌改兩軍左右鉗製,不敢後退。


    此刻聽聞君上遣使前來,嬴國和慶載匆匆跑到右主然的帳內,麵見上使。


    副將將櫟陽驚天巨變說了一遍,眾人驚得目瞪口呆,他們隻知道櫟陽城發生變故。但想著以櫟陽之固,堅守個一年半載都不成問題。


    沒想到形勢急轉直下,國君受傷出逃,更流亡到了魏國,成了魏國人掌中之物。


    副將展示出嬴渠梁的手書,眾人看了,認為這是君上的親筆無疑,但卻沒有加蓋印璽,也沒有用君上固有的紫金泥封,都有一絲疑慮。


    更重要的是,君上在信中認為魏國人下場,形勢緊急,要求涇水諸軍前去與老對頭菌改談判,並給出了“兄終弟及”的談判底線。


    在不知書信真偽的情況下,沒人敢去執行這樣的命令,因為這涉及到了君位之爭。


    正在眾人疑慮之間,又有軍卒來報,上大夫甘龍從櫟陽送來密信。


    嬴國拆開一看,不由得跺腳切齒,恨聲不已。


    眾人接過信件,對櫟陽城短短時間內發生的經曆方才了解,對魏軍已然控製櫟陽的後果不寒而栗。


    秦國的形勢,已經不是用急轉直下能夠形容的了,甚至可以稱為一瀉千裏、轟然崩塌。


    此時此刻,他們方才了解秦公嬴渠梁的憂慮是正當的,迅速與菌改、與公子向達成統一戰線是最緊迫的事情。


    魏國雖然強勢介入,但隻要公子向認同“兄終弟及”的理念,老將菌改重新迴歸,對峙的秦國兩大主力合兵一處,還是可以收拾殘局的。


    嬴國與右主然對視一眼,然後齊齊向慶載深施一禮:“中大夫,有勞了!”


    慶載連忙閃身躲避兩位主將的大禮:“二位將軍,慶載何德何能,敢當此大禮?”


    嬴國長歎道:“若論衝陣殺敵,舉兵略城,君不如我;然出使遊說,析理明勢,我不如君也。如今國家危難,有勞中大夫了。”


    慶載低頭不語,半晌方道:“也罷,慶載就前往雍城一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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