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女人在晉魏之間的舊恩怨上很快達成了共識:


    “天欲亡晉,非魏之罪。”


    那麽多的王侯將相,百家史哲,都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反而是兩個戰國女子,以樸素的認知達成了極高的唯物主義共識。


    從唯物史觀的角度分析,晉國的滅亡是曆史發展的客觀規律,其中晉國治理不善是主要原因。


    誠如杜牧在《阿房宮賦》中提出的著名論斷:滅六國者六國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


    套用杜牧的這一論斷,可以得出:滅晉者晉也,非三家也!


    “天欲亡晉,非魏之罪。”這樸素而坦率的共識,成為景福與秦嬴建立互信,實現良性互動的前提和基礎。


    既然牌麵全攤開了,景福也不藏著掖著了:“夫人,令郎在安邑之日,與小妹因詩生情,互有唱和,暗生情愫。”


    “然一去不返,始亂終棄。小妹終日以淚洗麵,額蹙神消。晉之信何在,晉之禮何在?”


    景福畢竟是女方,她不僅將嘉明的單相思,轉了一個角度,說成是俱酒先搭訕,而後始亂終棄。


    而且從氣勢上倒打一耙,活脫脫把俱酒打造成了個不負責任的形象,並以此向秦嬴夫人施壓。


    秦嬴夫人吃了一大驚:“阿酒……還會寫詩?”


    數年之間,這個寶貝兒子給了她太多的驚喜和驚嚇。上次說,是先祖晉文公托夢,諸元帥夢中授兵,使之成為小戰神。


    而這一次,他居然會寫詩,還寫情詩搭訕人家小姑娘,而且是勾搭魏侯家的小姑娘,這不是耗子喜歡上了喵小姐——為愛不要命了嗎?


    景福早有準備,立即將俱酒與嘉明的詩作全部拿了出來,你別說,一唱一和,有板有眼,完全對得上。


    而且從數量上講,絕對是俱酒寫得多,這很符合男方主動的人設,作案證據不要太確鑿。


    現在,這小子跑到巴蜀那旮旯去了,不管人家小姑娘了,這太特麽的渣男了!


    在大量的事實麵前,一向明理的秦嬴夫人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是犬子無狀,愧對公主錯愛。”


    景福一見占了上風,斷然決定乘勝進攻:“令郎在安邑時,衝撞君父,身陷囹圄,是我姐妹舍命相救,苦苦哀求,方得脫險。”


    “君父為遷就小妹,遷其為魏國少卿,準備來年完婚,以結魏晉之好。未曾想,令郎不辭而別,遠赴秦國。小妹情深,追至風陵渡,竟不得一見,傷心……而……迴……嚶嚶……”


    景福演技上頭,適時加上了一些表情控製,說到動情之處,眼淚說來就來,雖沒有一個髒字,卻將俱酒責罵得體無完膚,更令秦嬴夫人心神大亂,無地自容。


    “公主,公主,且消消氣,是犬子之錯,老婦在此替犬子謝罪,謝罪了!”


    景福一入戲,一時還收不住:“嚶嚶,此次貴國公子至惹下大禍,致使夫人南來,然小妹不計前嫌,第一時間求見君父,欲救夫人,此情此心,天下唯一!”


    秦嬴夫人更是聽得慚愧低頭,赧然汗下,自慚形穢,無言以對。


    景福繼續緊逼:“令郎今廣有巴蜀,貴為諸侯,想必周遭美女如雲,紅顏無數。舍妹諸侯之女,竟遭戲弄,夫人若為我母,當作何想?夫人若為我父,寧不怒哉?”


    得,換位思考都用上了!


    在景福伶牙俐齒的進攻之下,秦嬴夫人心中高冷和孤傲,漸漸破防。戒備之心,蕩然無存。


    秦嬴夫人此刻幾乎卑微到了塵埃裏,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公主,事已至此,老婦不知如何方能補償小公主,請公主為老婦指條明路,老婦敢不從命。”


    景福輕輕地將發髻之上插的一朵寶光四射的珠花取下,輕輕地放在了麵前已經織得差不多的錦緞之上,然後意味深長地望著秦嬴夫人,不發一語。


    秦嬴夫人蕙質蘭心,淑性茂質,哪能不懂?立即明白了景福公主今天主要目的並不是興師問罪,而是要錦上添花,玉成此事。


    秦嬴夫人作為一介女流,過了一輩子擔驚受怕的日子,當然不喜歡打打殺殺,四處征伐。


    盡管自己生了一個“闖禍精”兒子,但人家魏國小公主不離不棄,仍願下嫁。這樣癡情的姑娘打著燈籠也難找啊!


    從婆婆的角度來講,愛兒子的人,秦嬴夫人喜歡。從家國的角度看,能夠聯姻而泯恩仇,對於創業初始的俱酒而言,不失為一種外交手段,何況還是戰國老大家的姑娘呢?


    “公主,犬子雖然頑劣,然至孝至信。老婦願書信一封,令其迎娶小公主。”


    “夫人,令郎不日即為諸侯,婚姻大事,焉能不往?”


    “呃……公主,魏侯命老婦居於安邑,莫敢不從。”


    景福突然湊近了身形、壓低了聲音:“夫人離魏,此事易耳,不過夫人要應我三事。”


    幸福來得太突然,景福公主不僅願意以妹下嫁,而且還要放自己離開這虎口狼窩,秦嬴夫人驚喜莫名,趕忙接口道:“請公主示下!”


    “其一,令郎不日即為諸侯,與舍妹成婚,也算門當戶對。不過,舍妹必須為正妻,君夫人,此事不容置疑。夫人能許否?”


    秦嬴夫人臉色一正,斬釘截鐵地道:“合該如此!”


    “其二,魏、蜀既為姻親,當捐棄舊怨,永結盟好,不動刀兵,夫人能許否?”


    在戰國時期,姻親歸姻親,戰爭歸戰爭。秦晉之好傳為佳話,但該出手時就出手;秦楚姻親不斷,也沒有見過息兵罷戰。


    秦嬴夫人作為一位戰國女性,見過了太多的流血衝突,尤其不希望自己的兒子與戰國老大魏國為敵。


    但她也知道戰國時期的戰爭特性,一段婚姻根本阻止不了國家利益衝突。


    她沉吟半晌,實話實說:“公主,老婦雙唇啟合,應許容易,但有欺騙公主之嫌。老婦願向公主承諾,老婦有生之年,犬子不得先向魏用兵。”


    這是很實誠的迴答,自己活著的時候能管一下,閉了眼,就管不動嘍!


    另外,不先用兵,這詞兒也非常考究。


    秦嬴夫人心中沒有地理概念,不明白巴蜀之地有多大的能量,她還以為自己家孩子就是找了塊小旮旯安身而已。


    在她的認知裏,俱酒絕對不敢挑戰戰國老大,肯定不會率先用兵。


    但你魏老大如果要率先用兵,總不能讓我家孩子自縛雙手,任人宰割吧?


    景福公主對於秦嬴夫人的迴答相當滿意,這位是實誠人呐!


    如果隻是簡單地糊弄一下,信口開河,永息刀兵,世代友好,這特麽都是騙人的!


    景福公主也不糾纏,繼續提出第三個條件:“以諸侯成婚之禮,迎娶舍妹,不得有任何差池。”


    這一點秦嬴夫人滿口答應,人家魏老大家的女兒,人生大事,咱不能虧了人家孩子。


    說完三個條件,秦嬴夫人好像想起了什麽,他試探著問道:“請問公主,此乃魏侯之意?”


    “非也!”


    “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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