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骨凜然、氣派崢嶸的一代宗師;


    天下顯學、救世濟民的戰國赤子;


    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科學家、軍事家;


    墨子!


    此刻,一身古拙,滿麵滄桑,氣場強大地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師尊!”


    “師父!”


    “師祖!”


    ……


    寫著墨子大名的靈牌就擺在靈堂的正中間,漆黑的棺材緊跟著擺在靈牌後麵,眾弟子們身上的麻孝尚在迎風披拂,而這場大喪的主人——老墨子卻赫然站在了眾人眼前。


    勝綽是有野心,但他是抱著墨家的“神主牌”在發展自己的野心,瞄準的是墨家的钜子,采用的手段是墨家的思想和理論。因而從根本上說,這些弟子忠於勝綽本人,更忠於墨家學說。


    當墨家學派的創始人、名滿天下的老墨子出現在麵前時,勝綽的弟子們先是驚愕,然後在墨宗弟子唿啦啦一片行禮聲中,不由自主地將兵器扔在地上,躬身打揖,伏地行禮。


    墨者一片臣服,尊稱不絕於耳。此刻,場中站立的就隻有兩個人。


    勝綽站在高處,向下俯視著死而複生的老墨子,心中驚悸不安、思慮複雜。


    老墨子立於堂前,背後是自己的棺木和靈位,前方是這場墨家內亂的始作俑者,曾經自己最鍾愛的弟子——勝綽。


    兩人對視良久,誰也不曾說話。


    勝綽艱難地抿了抿嘴唇,他感覺到發幹發澀,想要說些什麽,卻張了張嘴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突然腳下一滑,勝綽不受控製地摔了下來,而且他的一身功夫完全沒有用上,劈裏啪啦、狼狽不堪地摔在了老墨子的腳邊。


    老墨子身形一動不動,根本沒有看一眼腳下的勝綽,他上前幾步,對伏拜一片的墨家徒眾道:


    “墨翟未死,墨學無上!”


    眾弟子高聲頌揚:


    “墨子不死!墨學無上!


    墨子不死!墨學無上!


    墨子不死!墨學無上!”


    聲震十裏、氣吞山河!


    眾位墨家弟子用一片震天動地的歡唿來表達對老墨子的尊重與愛戴!


    墨子的突然出現,頓時將勝綽孤立了起來,當然還有他的三十弟子,這些是勝綽的死忠。


    勝綽見了場中局勢的轉變,膽戰心驚,他就勢在地上一個翻滾,立即爬到了老墨子的腳下,大聲哭喊:


    “師尊,師尊!原來師尊無事,綽心生歡喜,墨家有幸、墨家有幸啊!”


    但全場眾人已經看出了他的本來麵目,這種臨時抱佛腳的表演顯得滑稽又可笑。


    老墨子沒有理他,而是眼望遠方,吐出八個大字:“執念太重,必受其咎!”


    勝綽:“師尊,師尊,綽所作所為,皆是為了光大墨家,別無他圖啊!師尊明鑒,師尊明鑒啊!”


    老墨子厭惡地掃了一眼勝綽,沉聲道:“孟勝、魏越,將此逆拿下!”


    孟勝、魏越諾了一聲,立即率領全副武裝的墨守圍了上來。


    勝綽眼看演技失靈,反而鎮定下來了。事已至此,已經沒有必要再作婦人狀哭哭啼啼,乞求饒命。


    勝綽從地上一躍而起,仰天狂笑:“哈哈哈,師尊,弟子原以為禽子演得好戲,未料到師尊才是此中翹楚!弟子不如啊!”


    老墨子一臉嚴肅:“勝綽,爾有何麵目以墨家弟子自居?”


    勝綽玩世不恭地道:“師尊,綽所為者,光大墨學耳!”


    老墨子道:“墨家兼愛,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


    “茲爾勝綽,設伏行刺,戧害同門;貪祿背義,覬覦钜子;私募壯士,圍攻墨宗,爾亦敢言光大墨學?”


    勝綽狂笑兩聲:“師尊謬矣!綽幼入墨學,文字技擊,堪稱無雙。試問墨家類綽者幾人?”


    “師尊言必稱‘尚賢’,然禽子無能,以首徒之功,忝居钜子;勝綽有術,師尊不喜,閑拋野擲。如此墨家,何談尚賢?”


    “墨學者,天下之墨學,非師尊獨有。綽為光大墨學計,為救天下計,不得不挺膺而出,揚才露己。若師尊早日用綽,墨學光大天下久矣!”


    老墨子從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怒斥道:“逆徒敢爾!”


    勝綽繼續自吹自擂:“師尊不用,綽自用耳!”


    老墨子陰沉著臉道:“孟勝、魏越,擒下此逆,以護墨法。”


    勝綽大聲道:“誰敢?”


    孟勝、魏越以及一眾墨守齊聲喝道:“我敢!”


    就在此時,一陣整齊的步伐齊刷刷地傳來,間雜著馬蹄聲和車輪聲,遠遠傳來一句:“墨夫子且慢!”


    一轉眼間,數千楚軍如同潮水般從四麵八方湧將上來,將整個墨家駐地圍了個嚴嚴實實。


    這次,來的可是楚國的王卒,裝備精良、久經沙場的常備正規軍。


    一輛駟馬戰車在眾甲士的護衛之下,轟隆隆地駛入墨家駐地,人群紛紛躲避。


    莊寬身披甲胄、斜倚長劍,踞坐於車上,一副吊兒郎當、霸蠻橫行的模樣。


    戰車直直來到老墨子的麵前,馬鼻子都快抵上老墨子的鼻尖了,才堪堪停下。


    魏越與孟勝齊齊搶上一步,護在老墨子的左右,警惕地盯著車上的來人,以及其身後殺氣騰騰的楚軍。


    勝綽忙不迭地跑到莊寬旁邊,總算是找到一絲絲安全感。


    老墨子名滿天下,諸侯見了都要禮讓三分。但是跋扈慣了莊寬根本不理這些,用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神斜著老墨子,一點也沒有以禮相見的意思。


    一貫主張非攻,為人守城的墨家重地,今天竟然陷入兵兇戰危的境地,老墨子的心底升起一陣悲哀。


    莊寬與老墨子對視良久,突然發出一陣神經質的笑聲:


    “哈哈哈哈,墨夫子神通,竟能起死迴生!墨家高術,莊寬領教了!”


    老墨子徐徐拱手,麵不改色地道:“將軍可是出自楚國莊氏!”


    莊寬遽然收住笑聲:“然也!墨夫子,可有所憶乎?”


    老墨子思緒翻飛,穿過記憶的長廊,迴到自己年輕的時候。


    那時候的墨子,墨家學說尚未完全成形,但行俠仗義、扶助弱小的行動一直未停,無論單打獨鬥還是替人守城,這些事年輕的墨翟可沒少幹。


    楚國莊氏?老墨子完全沒有記憶。哎,老了,不中用了。


    老墨子淡然道:“莊將軍,老朽一生為義,所經之事,如繁星江魚,不記之事眾矣。”


    莊寬露出一臉猙獰:“簡王五年,黃邑之戰,墨夫子何其健忘耶?”


    老墨子雙眼神光一閃:莊氏,黃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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