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聶政和懷木跟隨俱酒去庶長菌改府上赴宴,隻有兒良和兩個韓軍卒長,率領使團的護衛、民夫等留守駐地。


    接到老秦人的示警,關鍵時刻,兒良的組織潛能不自覺地爆發出來。


    兒良從小醉心兵家之學,愛聽村中父老講一些征伐謀略的故事。然後自己在山上放羊時,就用石子在地上排兵布陣,左右互搏。


    甚至還將兩條土狗當作校尉、羊群當作士兵,唿來喝去,指揮有度,儼然一副統軍大將的風範。


    俗話說:愛好是最好的老師。俗話又說:從小看到老。兒良這種與生俱來的軍事天賦與後天的興趣愛好,在不知不覺間培養起他樸素的兵學知識。


    直到有一天,有一位過路之人目睹了兒良一個人在山上玩得不亦樂乎,見識到了兒良的兵學天賦。


    於是路人就在石塢暫住了一段時間,每天給兒良講故事,聊爭鬥,把天下數場大戰像說評書一樣給兒良講了一遍,並用石頭為城,土坷垃為兵,趴在黃土地上和兒良演練攻防,成為了兒良的兵學啟蒙。


    數日後,該人飄然而去,兒良的認識和境界,卻換了一個層次。


    今晚,當大難來臨之時,兩個韓軍卒長一時慌了手腳。以往都是襄城君鎮定自若地指揮他們,或者有聶政或懷木或伯禦在,兵卒們心裏都能吃一顆定心丸。因為這幾位都有過人的本事,能夠獨當一麵地直麵困難,他們樂得清閑。


    而今天,這幾位都不在府上,襄城君單獨把一個放羊娃留在府上,這算怎麽迴事!


    麵對六神無主、急促不安的兩位韓軍卒長和一群臉色茫然的馭手、民夫,兒良好像看到了自己在指揮兩條獵犬和一群綿羊著時的場景。


    他大聲道:“別慌,聽某號令!”


    眾人一聽,好像溺水者抓住一根稻草一樣,雖然心存狐疑,但一想到襄城君對這個放羊小子偏愛有加,而且這小子耍放羊鏟確實耍得不錯,於是就在瞬間選擇了相信兒良。


    兒良命令,弓箭手上牆,十步一人。每名弓箭手由兩名民夫負責運輸、傳遞箭矢。當敵人到達一箭之地,立即放箭示警。如若硬闖,格殺勿論。


    “諾!”眾人立即領命而去。


    又命馭手將馬車拉出來,全部豎起,沿內牆根擺成一溜,剩下的兵卒和精壯民夫藏身在車後,作為第二道防線。但凡有人闖入院中,殺無赦!


    “諾!”眾人心神大穩,立即著手前去準備。


    再命軍卒和民夫將館驛中的兩塊巨石挪過來,封住館驛正門。又將院中兩口大甕裝滿清水,以防敵人火攻。


    好在使團中沒有老弱,所有人都派上了用場,也不用擔心有人拖後腿。


    兒良又將近兩天來在雍河邊上撿拾的鵝卵石袋子扔到門樓之上,他太喜歡這些小石子了,太喜歡鏟子擊打石子時發出的清脆聲響。自從用了這些石子以後,自己的飛石之功速度也快了、精度也提高了、射得也更遠了。


    兒良又向前後幾處屋頂上各扔了兩袋鵝卵石,一旦開打,他自可以根據敵情隨時變換陣地,這些石子則成了他隨時可取的備用武器。


    安排妥當,兒良扛起心愛的放羊鏟,腳尖在直立的大車上一踩,縱上躍上了館驛的門樓。然後雙手拄鏟,鎮定地望著遠方。


    兒良沒有等來義渠人的進攻,而是等來了酒足飯飽襄城君以及護衛左右的聶政、懷木。


    牆上眾人一看襄城君馬蹄的的地安全歸來,不由爆發出一陣會心的歡唿。倒是把俱酒等三人唬了一跳,這是幾個意思,歡迎儀式都搞到牆上了?歡迎就歡迎吧,兒良你特麽的有必要爬那麽高嗎?


    俱酒道:“兒良,你也太調皮了,趕緊下來。”


    兒良不小心將一個鵝卵石掉了下來,在俱酒馬前滴溜溜地亂轉,俱酒嚷嚷道:“哎,叫你不要亂扔東西,你怎麽又……”


    此時,兒良將手中的鏟子往院中一扔,縱身準備下來。


    俱酒繼續囉嗦:“你看,我還沒說完你又把鏟子子給扔掉了!鏟子是你的兵器,戰士不能扔掉兵器,懂嗎?你把它扔掉會汙染環境,要是砸到小朋友怎麽辦?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對的。”


    兒良一頭瀑布汗,這是喝了多少?


    襄城君迴來,整個韓使駐地仿佛找到主心骨一樣,大家也不恐慌了,也不擔心了,也開始有說有笑起來。仿佛這時候就算千軍萬馬來攻也毫無懼意。一支隊伍也是有氣質有性格的,而這種氣質和性格與這支隊伍的領頭人有著密切的關係。


    眾人搬開堵門巨石,把俱酒等迎了進來,然後七嘴八舌地訴說著今晚發生的一切。俱酒這才知道,原來義渠死胖子居然敢來尋仇。不過,看這天光,估計怕是在雍都迷了路,找不到韓國使團駐地了。


    俱酒又饒有興致地查看了兒良部署的防禦陣地,合理的人員匹配、明確的分工合作、分層次的防禦縱深等等等等,甚至屋頂扔著的四五處石彈,都顯得那麽有備無患,井然有序。


    嗯哼?這個放羊娃不僅僅有一手飛彈絕技、一雙鐵腳板和躥山躍脊的本領,更有一顆能夠排兵布陣的清醒的頭腦!這,這是帥才啊!


    “兒良”俱酒招招手:“汝可曾學兵?”


    兒良搖搖頭:“俺沒有,俺就是個放羊滴!”


    兒良沒有意識到,那個和他玩得不亦樂乎的路人,已經在講故事和做遊戲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地將他的天賦與兵家之學有機地結合了起來。


    ********


    監突親自來到了臭氣熏天的街頭,親自看到了仍在播惡遺臭的義渠使者,以及一群被砸成豬頭的義渠隨從。


    與此同時,酒已經全醒了的菌改來到宮門之外,祼袒上身,身背荊木,跪在星光之下的青石板上,一聲不吭。


    夫人聽聞了宮人的稟報,冷冷地道:“勿理!彼欲跪則跪!”


    直到天色快亮時,監突才匆匆迴來,向一夜不曾安眠的夫人密報了今晚發生的一切。


    天色微曦之時,秦小主夫人像往常一樣升殿議事,上朝的眾位官員貴族,遠遠地就看到了跪在殿前負荊請罪的菌改,一個個竊竊私語,卻不敢上前過問。


    小主夫人淡淡地說了一聲:“宣菌改上殿議事。”


    菌改跪在殿外,高聲迴道:“臣待罪之身,不敢麵君!請君上、夫人降罪!”


    小主夫人命道:“令菌改穿衣上殿!”


    菌改換了一身行頭,默默地走上殿來,然後雙手長揖、直挺挺地跪將下去,以頭觸地,一言不發。


    嬴夙望著跪在地上的菌改,麵無表情,心情複雜。這個和自己明爭暗鬥了這麽多年的對手,此刻終於跌入了塵埃。迴首這些年來過往,卻令人十分感慨。


    小主夫人道:“菌改,爾肩負雍都防衛之責,而義渠使臣橫死街頭,該當何罪?”


    菌改:“夫人,臣失職,臣甘願領罪。”


    嬴夙冷哼道:“庶長怕不是失職這麽簡單吧,為報私仇,暗殺使臣,破壞我秦既定之策,這恐怕才是重點吧?”


    菌改額頭青筋暴起,目眥欲裂,但隱忍半晌,仍硬生生將辯解的話吞了迴去:“臣死罪!”


    小主夫人在簾後歎了口氣,半晌方道:“菌改,爾有過在身,不宜再居中樞,出鎮焉氏之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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