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趙嬴夫人被嫁到晉國,就是趙武公作出的決定,臨嫁之時,趙武公還給她下達了一項任務,那就是:監視晉國的公室。


    此時此刻,俱酒突然神秘莫測地拿出公子朝說事,趙嬴夫人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敗露了多少?


    而俱酒並不知內情,之所以編這麽一段瞎話,主要考慮到趙夫人是在趙武公任內嫁到晉國的,抬出公子朝或許對她有所震懾,使她不敢繼續亂來。


    畢竟自己剛剛迴來,湯大和另一個小廝就突然吊死了,這太蹊蹺了。


    俱酒望了一眼呆若木雞的趙夫人和氣喘籲籲的公子至,微微一笑:“兒臣告辭了。”


    雙手一揖,退後幾步,然後轉身大步離開。


    目送公子俱酒離開,趙贏夫人麵色凝重,公子至仍在哭鬧不休,喊打喊殺。


    趙嬴夫人大喝一聲:“閉嘴!”


    公子至嚇得一個激靈,不再出聲。


    *********


    公子俱酒來到樓夫人所居宮院,由寺人引薦入內。心想,不管多大反正我都得叫娘,也不抬頭,翻身跪拜:“兒臣向夫人請安。”


    樓夫人緩步走出,隔空做了個虛挽的動作,叫聲:“公子請起。”


    公子俱酒抬頭一看,樓夫人身穿齊腰襦裙,上衣下裳,外罩素紗,長裙曳地。頭上輕挽發髻,斜插素花,高鼻大眼,苗條身材,沉靜如水,波瀾不驚,整個人氣質看上去和中原女子不同。


    最最重要的是,這位夫人基本就是二十出頭,心中暗暗罵自己的便宜老爹,真是造孽呀!


    這要是在後世,基本是自己的妹妹級別。但現在,自己卻要紮紮實實地向人家大禮參拜,心情更是鬱悶得無以複加。


    樓夫人不緊不慢地問了下俱酒離絳之後的經過,漫不經心地叮囑公子俱酒要注意安全。


    這時一陣打鬧聲從後麵傳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牽著一個兩三歲的小男孩嬉鬧著從內室轉來。


    樓夫人輕輕招手:“阿菊,信兒,看看誰來了。”


    姬菊是趙贏夫人的女兒,公子至的妹妹。小女孩心性,喜歡玩耍,經常過樓夫人處來逗弄小弟弟。


    公子信是樓夫人的兒子,正是蹣跚奔走、口齒含糊的年齡。


    兩個小家夥一點也不陌生,一齊直撲公子俱酒而來,口中亂叫:“阿兄!”讓公子俱酒感到莫名的溫暖。


    公了信則伸手在公子俱酒身上亂摸,一張小嘴含混地嘟囔道:“阿兄,好吃的……”


    公子俱酒溫柔地把他抱起來,感覺心情好多了。他摸摸這個弟弟頭上的兩個總角,笑著道:“阿兄忘帶了,下次定給信兒帶好多好吃的。”


    小孩兒卻不樂意了,扭著身子下去跑向了母親一邊。


    姬菊一身菊黃色衣裙,盤著一個小小發髻,年齡約比姬簡小些,水靈靈地大眼睛,咯咯笑著問:“阿兄,你讀完書沒有?”


    公子俱酒感慨地想,這個妹妹和剛才那個魯莽的公子至怎麽可能是同母所生呢,完全不同的兩種性格。


    他笑著對姬菊道:“書太多了,阿兄讀不完,所以逃到這兒來找你玩耍。”


    姬菊咯咯直笑:“不信!不信!不讀書會被公父打的!”


    樓夫人吩咐侍女端來一盤點心,姬菊與公子信吃得不亦樂乎,手上、臉上到處是點點碎末,小公子信還懂事地喂阿兄吃了一塊,把公子俱酒感動得差點哭出來。


    望著這些可愛的弟妹,在他(她)們的天真的嬉笑聲中,公子俱酒一陣感歎,自己這個便宜老爹繁育能力真強啊,秦嬴夫人所生的三個孩子:自己加上姬簡、姬約;趙贏夫人生的兩個孩子:公子至、姬菊;樓夫人生的公子信。


    整整三男三女。


    但不知道他有沒有想過,如果國將不國,家園離散,他的這些子嗣該如何自處,能不能永遠地保持這般無憂無慮?甚至能不能在亂世之中保全性命?


    想象曆史走向中晉國最後的下場,他感覺到了沉甸甸的責任感,就算為了這奶聲奶氣的一聲“阿兄”,也要拚盡全力保全晉國安全。


    拜別樓夫人出來,俱酒心中存著一個疑問:這位樓夫人是什麽出身呢?總感覺有那麽一種與眾不同。


    帶著這個疑問句,就來到了老太傅的府上。


    在下人們的麵前,老太傅端木嘉父一臉傲然,對俱酒愛理不理的樣子。


    當屏退左右,老頭立即換了一副麵容,關切的問道:“公子,老夫有一事不解,你的兵家之學是哪位所教?老夫自問沒有教過這方麵的內容,當然老夫也不懂兵事!”


    俱酒一時懵逼,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這個問題,總不能說我穿越前是當兵的吧?總不能說小時候評書演義看的多了吧?


    但是太傅有問,又不能不說,情急之下信口胡謅道:“俱酒上次身染怪病,在宗廟之中,夢見先祖文公率領眾大夫和元帥,輪番向俱酒授課,醒了之後,略微記得一點。”


    戰國之時人們普遍迷信,端木嘉父雖然大吃一驚,但是竟然相信了!


    老頭激動地說:“文公乃是晉國霸業之巔峰,必是文公在天之靈,看我晉國凋落之此,托夢於公子,傳授韜略,助晉複興!祖先有靈,祖先有靈,晉國有救啊!”


    俱酒一臉黑線,這也行?這麽容易就搪塞過去了?


    端木嘉父長歎一聲:“老夫當年受晉室恩遇,入晉以來,立誌匡複,然渾渾噩噩,一事無成。忝為公子之師,欲把平生所學傾囊相授。可歎當今天下,經書無用,兵甲方興!愧對晉室,愧對公子啊!“


    公子俱酒連忙長身而揖:“太傅言重了,太傅所授俱酒受用終生,是俱酒愚笨,未能領會太傅所教精髓,有負太傅!”


    眼看老頭頻頻歎氣,情緒低落,俱酒趕忙轉移話題,雙手一拱問道:“太傅,俱酒有一事不明,特來向太傅請教。”


    端木嘉父:“公子有話請講。”


    “俱酒自小對樓夫人不甚了解,頗覺神秘,特來請教太傅。”


    端木加父歎息一聲說道:“樓夫人乃是昔日樓煩王之女,樓煩居次是也!”


    樓煩?


    穿越者對這個名字是熟悉的,他知道曆史上曾經有過這樣一個部族,最後被趙武靈王所降伏。至今山西太原市仍然有一個縣叫做婁煩縣,就是對這個部族的紀念。


    居次?


    太傅看出了俱酒的疑惑,解釋道:“樓煩王,乃中國之稱唿。戎狄之製,王稱單於,妻稱閼氏,子稱孤塗,女稱居次。”


    老太傅還是博學,原來“居次”就是中原諸侯同的“公主”的意思。俱酒佩服地拱拱手:


    “俱酒受教了!然而……既然是樓煩居次,緣何會嫁入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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