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錦衣華服,頭戴高冠,腰懸銅劍,顯然是一副官吏模樣的打扮。


    晉俱酒跪坐在幾案之後沒有吭聲,雙眼直視著來人,端木伯禦和懷木一左 一右虎視眈眈。


    來人彎腰拱手:“臣國驛館館丞,奉敝國太子之命,有請晉國公子移駕國驛館。”


    俱酒臉色古井不波,內心卻受到了巨大的震撼。自己剛入韓都,就被韓國官方人員識出,並堂而皇之地出麵邀請赴國驛館居住,這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難道是城門守軍滕?應該不會!


    滕作為墨家較高等級的弟子,以墨家的嚴密,其忠誠度還是可靠的。況且滕隻是通過令牌認出了自己,並不知道自己晉國公子的身份;再者,滕若告密,完全可以在發覺自己身份後悄悄告密,沒有必要在城門口上演一出“軍營相認”的戲碼。


    難道是沿途有韓方的眼線?


    自己作為一個沒落諸侯國的公子,韓國完全沒有必要這麽興師動眾、大動幹戈、一路追蹤。


    難道,他瞟了一眼身邊的懷木,難道又是這位木頭老兄被人認出來了?木兄不會是戰國明星、粉絲遍地吧?


    難道……晉俱酒百思不得其解。總之,敵友不分、禍福難測的情況下,不能跟對方走。


    既然認出來了,那本公子就不裝了,攤牌了!


    晉俱酒拿出公子的派頭,略顯傲慢地隨隨便便迴了一禮:“此間清雅,不勞先生。”說罷低眉耷眼,不再多言。


    國驛館館丞不卑不亢地繼續說道:“公子,敝太子有令,臣下不得不從,望公子海涵。”


    話裏軟中帶硬,綿裏藏針。心中暗暗腹誹:一個即將國滅身死的破落公子,真把自己當顆菜了。


    說實話,晉俱酒當時心裏害怕極了,但裝13一定要裝到底:“本公子今日乏累了,明日再去拜見太子,先生請迴。”說畢,起身向內室走去。


    館丞一愣,沒想到這顆菜這麽硬挺。既然太子有令,一個小小的晉國公子,就怪不得老子動粗了。


    當下一個大步躥到俱酒身邊,伸手就拉住了他的衣袖:“公子……”


    話未說完,隻聽“砰”的一聲,一個身形破門而出,\\\"撲通”一聲摔在台階之上。


    晉俱酒是真的有些惱怒了,戰國時期雖然禮崩樂壞,但一個館驛的館丞,充其量就是後世的招待所所長,就膽敢對一國公子動強,這不僅僅是對自身的輕視,更是對晉國的侮辱。


    一刹那間,晉俱酒頭也沒迴,抬腿就是一記側踢,將這些天來不斷恢複的精力和前世的肌肉記憶完美結合,結結實實地將這個粗魯的家夥送出了房間。


    端木伯禦和懷木也沒想到公子會突然出手,而且還身手如此了得。但二人還是未忘記保護公子重任,齊齊躍出破碎的房門,一左一右立在門側,但隨即也愣在了當場。


    晉俱酒繼續耍帥,隻見他頭也不抬,一邊用手背輕輕地撣著袍袖,一邊踱著方步走向屋外。站上台階,抬眼一看:臥了個槽的!


    完了!完了!


    韓軍。頭戴兜鍪,身著皮甲,腰佩銅劍,斜背長弓。足足有十幾人。


    我方三名菜鳥成功進入敵方預伏陷阱正中心,公子,你帶著你的手下集體殉國了!


    館丞到目前還是蒙的,聲音壓抑地哼哼道:“怎麽會這樣……有沒有看見……”


    數名士卒上前準備扶起他,被館丞緊聲製止:“別動!……斷了……叫人!”


    韓軍發一聲喊,齊齊抽出青銅劍,擺開架勢,將晉俱酒等三人圍成了半圓中間。


    伯禦也刷地抽出隨身短劍,擋在公子身前。懷木返身從屋內拿出弩機,邊跑邊上弦,跑到門口時單膝跪倒,左手端弩,右手扣緊懸刀,全身緊繃進入備戰狀態。


    三人背靠房屋,扇麵迎敵,呈卻月陣之勢。


    “哈哈哈……”一串高亢的笑聲從二進院傳到三進院:“俱酒公子在哪裏?”


    餘音未歇,一名身著白袍、頭戴玉冠的少年快步走進庭院。


    韓軍看到了,齊齊躬身施禮道:“參見太子!”


    太子?韓國太子?晉俱酒一腦袋的問號,但還是裝作鎮靜,一言不發,以靜製動。


    太子到院中,遠遠地向著俱酒一拱手,笑容滿麵地道:“俱酒公子,好身手!屯蒙有禮了!”


    屯蒙?韓屯蒙?韓國太子?侯任韓國國君?曆史上的韓哀侯?!


    咱倆……很熟嗎?


    晉俱酒盡管有點暈菜,但仍快步從懷木和伯禦之間穿身而過,快步向前走到韓屯蒙的身前,拱手彎腰,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俱酒無狀,請太子海涵!”


    雖然韓國是分割晉國的元兇之一,但好漢不吃眼前虧啊!畢竟韓國現在是戰國七雄之一,國力正盛。


    晉國好幾十年前就要反朝韓、趙、魏三家,現在都混到快要死蹺蹺了,裝什麽大尾巴鷹?


    剛才在下人們麵前顯擺顯擺也就行了,既然人家韓國太子都給了台階了,此時不下更待何時?


    隻是俱酒心裏的疑問始終無法釋懷,韓屯蒙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蹤的?又為什麽來這麽一出“先兵後禮”的把勁?這背後究竟藏著什麽陰謀?


    還有一個疑問,曆史上的聶政刺韓傀是發生在韓哀侯在位期間,而現在韓屯蒙還是太子?究竟自己是穿越了曆史的迷霧?還是自己發現了曆史真相?


    韓屯蒙繼續打著哈哈,連稱:“無妨無妨”。這人在後世就是典型的高情商,不笑不開口,不笑不說話。


    晉俱酒連忙示意伯禦和懷木收起武器。韓屯蒙也示意士卒將館丞抬了出去。


    韓屯蒙笑著問道:“俱酒公子,此來何為呀?”


    晉俱酒一臉的黑線,我能說是來救人嗎?來救一個預謀刺殺韓國國相的刺客?來救一個即將要殺你曾叔祖的刺客嗎?


    但話趕話又不能不迴答,隨即信口謅道:“奉君父之命,有要事求見韓侯。”


    韓屯蒙點點頭,說道:“君父近日國務繁忙,公子且歇息幾日,再麵見君父不遲。“


    晉俱酒道:“合該如此,俱酒隨時等候韓侯召見。”


    心裏卻犯了一百個愁,見了韓侯說什麽呢?有什麽要事需要大老遠的跑到韓國國都來?總不能說替我那便宜老爹來向您老人家請安了吧?!


    撒了一個謊,就需要再撒一百個謊來圓謊啊,這特喵的就是個惡性循環!啊,頭疼,是真的頭疼!


    韓屯蒙未再繼續發問。然後側身看了一眼晉俱酒身後,屋門已經被館丞的身體給砸壞了,木屑滿地、灰塵滿屋。


    韓屯蒙道:“下人粗魯,驚擾公子,此處已不宜居住,還是移駐國驛館吧!”


    這個坡必須下啊!再怎麽驢也得下啊,再裝就裝過了!


    晉俱酒繼續謙恭地行禮道:“俱酒聽從太子吩咐。”


    韓屯蒙哈哈大笑:“好!好!來人啊,請公子移駐國驛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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