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元三口兩口就把粥喝沒了。


    心髒劇烈的跳動著。


    景元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麵對數倍於己的敵人,他都沒這麽緊張。


    他也生氣啊。


    符玄那樣說話,就像是他和她的關係從未走近過。


    景元最討厭和關係近的人劃清界限了。


    自從雲上五驍的時候就是。


    他將勺子捏的有些變形。


    景元。


    你給我有點出息。


    他心中暗想。


    “我吃完了。”


    對麵女孩的聲音似乎多了絲哽咽,景元皺眉。


    符玄抬起頭,眼眶的邊緣染上讓人心顫的紅。


    景元眨了眨眼:“……你怎麽了?”


    “沒事……”


    符玄捏了捏勺子:“不是有事情要說嗎,換個地方說。”


    “我也是這麽想的。”


    景元點點頭。


    符玄垂下頭。


    她沒有朋友。


    以前就沒有。


    現在算是有了幾個……但是馬上可能就要一個都沒有了。


    這些都怪她自己。


    所謂……沒經曆過這樣感情的人就會患得患失,就會將自己的各種問題放大。


    在無論任何感情中,這就會造成典型的自卑。


    符玄現在就是如此。


    她的第一個朋友就要被她的小脾氣弄丟了。


    就像見了光的人就沒法忍受陰暗一樣。


    景元對她的一切好都在她腦海中迴蕩著——最後凝聚成她耍的小脾氣。


    虧她還自認為自己是個很理智的人。


    景元歎了口氣,伸手將她的小臉托起,輕輕擦拭著她的眼角:“別哭啊……你哭了我……”


    他怎麽還有勇氣說……


    景元站起身,拽住符玄的手:“我們出去聊。”


    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食堂門口。


    一直坐在兩人身後的靜齋:……


    她眨了眨眼,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


    好半晌,她緩緩張口:“哇……”


    好像發現了足以讓羅浮震顫的大新聞啊。


    ……


    “怎麽哭了?”


    “我沒哭。”


    符玄揉了揉眼角,確認了沒有濕潤之意。


    她還得堅強。


    起碼還有她自己。


    自己都走到現在了。


    符玄心中想著,思緒卻雜亂一團。


    “真的很對不起……”


    符玄呢喃著。


    “怎麽還在糾結這件事啊?”


    景元有些哭笑不得的蹲下身,微微揚頭看著符玄的小臉:“符卿,你沒必要這樣的,我都說了我不會對你生氣,你在我這有特權……而且,就這點小事,我肯定不會真生氣啊。”


    景元覺得這是件沒必要在意的小事——因為他有生死至交,還不止一個。


    那些人,那幾位那樣的性格,給景元養成了十成十的自信。


    但是符玄覺得這是一件天塌了的大事——因為她沒朋友,一個都沒有。


    她對於感情的來往沒有絲毫自信,這和她是不是太卜司太卜無關。


    “特權不代表著就能耍小脾氣。”


    符玄說道:“而且……就算你在開玩笑,我卻轉身就走了,還和你冷臉了。”


    “我讓你跟我耍小脾氣,你還是沒認識到什麽叫特權。”


    景元歎了口氣,半蹲著身子,捧起符玄的小臉,強製著和她對視:“我要說的和你想的不是一件事,符玄,別多想。”


    “你要說什麽?”


    “你先答應我。”


    景元伸出手:“拉鉤,不哭了,不能多想,最重要的一點……不能立刻拒絕我,無論我說的是什麽。”


    什麽立刻拒絕?


    符玄眨了眨眼。


    不明白。


    但是她還是伸出手和景元拉鉤了。


    “那你聽好了。”


    景元的金眸中常有的輕佻笑意消失。


    他大口唿吸,最後深吸一口氣,將那口雄氣鎖在胸腔,盯著符玄粉金色的漂亮眸子,一字一頓道——


    “符玄,我喜歡你。”


    “跟我結婚吧。”


    ……


    “啊——!!!!!!”


    “……你都多大了,能不能別像個小孩子一樣在床上亂滾啊。”


    鏡流抱著胳膊,看著麵前毫無人樣的神策將軍,麵色無奈。


    “師父!我腦袋抽了!我傻掉了!我是傻子!我是傻子將軍!”


    景元欲哭無淚的抬起頭:“我為什麽要……啊!殺了我吧!”


    “不過,我也挺想笑的。”


    鏡流輕笑一聲:“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在表白的時候冒出一句跟我結婚這樣的話。”


    “我……我!”


    景元抓著自己的頭發:“我當時傻掉了,腦子短路了,都不知道說什麽了……腦袋一抽就說出來了!怎麽辦啊師父……怎麽辦啊怎麽辦啊……符卿要是跟我老死不相往來可怎麽辦啊……”


    “……我覺得,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鏡流歎了口氣:“又不是小孩子了,表白失敗還要絕交啊。”


    “會失敗嗎?”


    景元哭喪著臉。


    “……我就是那麽個假設。”


    鏡流靠在門框上:“想得倒是挺遠的,竟然還要結婚……驚天炸彈啊景元。”


    “我本來就很緊張啊……”


    景元撓著頭,欲哭無淚的看向靠在另一邊的淵明:“師公……幫幫我。”


    “我怎麽幫你啊?我幫你和符玄說景元真的很喜歡你?”


    淵明嗤笑一聲。


    “……那還是算了吧。”


    “我來了我來了!”


    大門被猛地推開,應星的大腦袋很快從淵明和鏡流中間探了出來:“我聽說景元要結婚了?”


    “……怎麽可能那麽快啊?”


    淵明挑眉,看向鏡流:“阿流,你怎麽和他說的?”


    “嗯,略微的誇張吧。”


    鏡流聳了聳肩:“你看吧,表白完就這樣了,我們兩個剛起床沒多久,這小子就衝進來了。”


    “你先出去。”


    淵明將景元從床上拎了起來:“客房的被子剛疊好就被你弄亂了。”


    “師父……你怎麽能告訴應星呢?”


    景元控訴似的看著鏡流:“這是在揮霍我對你的信任。”


    半晌,景元又自我安慰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過幸虧你沒告訴丹葉……”


    話音未落,大門再次被撞開。


    “我聽說景元要結婚了?!”


    丹葉興奮的喊聲傳了出來。


    ……


    “就是這樣……”


    景元頹喪的垂著腦袋。


    女孩當時震驚和茫然交織的眸子至今還在他眼前。


    還有女孩落荒而逃的背影。


    “啊……”


    白珩撐著臉,拉著長音替景元哀嚎了一陣:“你搞砸了啊。”


    “也確實是啊,我覺得正常人應該都不會在表白的時候給人家來一句‘跟我結婚吧’這樣的話。”


    丹楓嘴角抽搐:“你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不是都說了嘛……就是腦子一抽,也不知道為什麽就說出那句話了,當時都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景元歎了口氣:“我到底為什麽要說那句話啊……”


    “誰知道呢,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再想也沒有意義。”


    淵明將茶壺放在桌子上,給鏡流倒上大半杯:“你看,能做的事情你都做到了,如果她真的沒想拒絕的話,你這句話說不說沒有區別,同理,雖然我不想刺激你,但是如果她想拒絕,你說和不說也沒什麽區別。”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騙你做什麽。”


    淵明聳了聳肩:“我就是單純有些驚訝於你會選擇今天表白。”


    “怎麽……今天是什麽日子嗎?”


    “就是因為什麽日子都不是,沒有儀式感嘛。”


    “儀式感……”


    景元嘴角一抽:“你當時跟我師父表白的時候有儀式感?”


    “嘶……好像也沒有。”


    淵明摩挲著下巴。


    當時把鏡流酒杯都給嚇掉了。


    “那不就完了嘛。”


    景元歎了口氣。


    “行了,別在這裏唉聲歎氣的了。”


    鏡流撐著臉:“我要是你,現在就給小符玄發條消息,告訴她不用急著迴答你。”


    “為什麽這麽說?”


    景元嘴角下垂:“我很需要她的立即迴複啊。”


    “你需要歸你需要,但是你需要的肯定是正麵的迴應啊,這樣不帶有逼迫又溫和的話,是現在符玄最需要的了。”


    鏡流說道。


    “你很懂啊師父。”


    “你師公當初就這麽跟我說的。”


    “……”


    景元看向淵明。


    怎麽?


    這種事情也要傳承麽?


    “但是這句話不是多少帶了點催促的意思嘛?”


    “並不是催促不催促……我當時可沒這意思。”


    淵明搖了搖頭:“戀愛又不是你自己跟自己談,你們兩個在一起,兩個人的感受都很重要,這東西又不是土匪搶壓寨夫人,你在表白,表白的時候你可不是神策將軍,這不是下達命令啊,景元同誌。”


    “……我明白了。”


    不知道妥當不妥當,反正景元是拿起玉兆發了。


    救命稻草?


    景元現在可不管這東西能不能救命,是稻草就行。


    能讓他拽一把就是好草。


    景元剛發完這條信息,玉絡上麵符玄的名字就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


    這六個字連著省略號來迴閃爍了五六次。


    景元眼睜睜地盯著。


    最後化作一片平靜,那六個字消失的無影無蹤,重新恢複成符玄的名字。


    “這……對方正在輸入……但是符卿沒迴複。”


    “給人家點時間,都告訴你多少遍了。”


    應星歎了口氣:“不能著急,景元。”


    “……可算不是你當初表白的時候了。”


    景元撇了撇嘴。


    他算是看明白了。


    在場的全都是感情落下結果的人。


    他們可是一個都不著急,反而爭先恐後當起老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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