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禦史中丞崔鈞迴到家。


    他讓親信準備筆墨,提筆在絹帛上書寫。


    先前,馬超請崔鈞上書,彈劾太尉楊彪,對反對派發動最後的總攻!


    崔鈞奮筆疾書,但令人意外的是,隻短短十幾秒他就停筆吹幹墨跡。


    “派人把此信送往太尉府。”崔鈞吩咐親信。


    親信有些意外,他以為崔鈞會讓他把這封信送去馬超的府邸。


    意外歸意外,這名親信還是照辦。


    之後,崔鈞沐浴更衣,用過晚飯後獨自前往太尉楊彪的府邸。


    等崔鈞到達目的地,楊彪已經安排兒子楊修接待他。


    楊修年輕英俊,有文章才氣。他對崔鈞行禮,引崔鈞前往書房。


    夜裏,二人靜悄悄地穿過太尉府的院落。院子裏,假山幽影,蟲鳴寂寥,神秘且安靜。


    吱呀——楊修推開書房的樟木紅門。


    崔鈞聞到檀香與書香混雜著溢出房門,空氣裏盡是好聞的中藥香。


    楊修進屋,恭敬地向坐在主座的老人稟報:“父親,崔禦史到了。”


    屋內,楊彪聲震如雷:“請!”


    崔鈞進入楊彪的書房,首先看見的是成排的書架,其上擺放著成百上千卷竹簡和帛書,《詩》、《書》、《禮》等經典一應俱全,每一卷都價值不菲,完美詮釋了什麽叫書香門第,頂級世家!


    但更讓崔鈞感到意外的,是屋內不隻楊彪一人,還有另外兩個人。


    而且這兩人崔鈞都認識!


    其一是九卿之一的鴻臚卿韓嵩韓德高。


    另一人,則是荊州隆中故人——徐庶,徐元直!


    原來楊彪收到崔鈞的書信後,第一時間請來了韓嵩和徐庶一起密謀。


    但楊彪其實請了三個人,還有一人是同樣位列九卿的太常——郗慮。


    可是郗慮沒有來,楊彪對此有些失望。


    為了不傷及士氣,楊彪沒有告訴在座之人實情,他請崔鈞入座,然後密談就開始了!


    楊彪先讓崔鈞把事情經過講一遍,講清楚。


    崔鈞於是把馬超安排他上書彈劾楊彪的情況告知。


    楊彪等人了解完情況,徐庶斷定道:“此必是司馬叔達的謀劃。還好馬超不知道,崔公心向朝廷!”


    楊彪點頭稱讚崔鈞忠君愛國的高貴品質,又提起崔鈞當年罵父親崔烈有銅臭的事跡。


    崔鈞搖頭叫停楊彪的吹捧,說當務之急是怎麽應對馬超的政治攻勢。


    楊彪尷尬地笑了笑,然後惋惜的說,如果趙溫還在就好了。那樣即使崔鈞遵照馬超的命令上書彈劾自己,身為尚書令的趙溫也能上書保舉自己,抵消崔鈞的彈劾。


    可惜趙溫死了。


    崔鈞一邊聽楊彪說廢話,一邊思考應該怎麽解決問題。


    韓嵩忽然問:“太尉,博士祭酒王朗還有拉迴來的可能嗎?”


    楊彪歎息一聲,說王朗執迷不悟,和馬超結為兒女親家。王朗的長子王肅已經與馬超剛出生的二女兒馬莧定親。


    如此,世人皆知王朗堅定地站在馬超一邊。


    眾人再次陷入沉默。


    忽然,在場地位和名聲最不起眼的徐庶開口了!


    徐庶問楊彪:“太尉,朝中仍然忠於天子的大臣,除了屋內諸君,還有哪些人?”


    楊彪迴答,位列九卿的有兩人,分別是太常郗慮、衛尉台崇。


    另外還有尚書馮碩、議郎侯祈等七八人。


    與之相對的,九卿之中,支持馬超的有七人,其餘大小官員更是多達五十餘人!


    徐庶表情嚴肅地分析道:“若如此,公在朝堂的勢力就太單薄了。”


    楊彪無奈地承認自己在這場政治鬥爭中徹底落入下風,並後悔當初沒有聽趙彥的話,在洛水邊直接勸天子下令收監馬超家人,誅除其黨羽。


    “太尉,往事不可追。”徐庶拱手,鄭重地勸解楊彪等人,希望他們放平心態,不要再把精力放在後悔上。


    然後他起身拂袖,眼神銳利地說:“既然公等在朝堂失勢,那就隻能殊死一搏了!”


    “什麽?”楊彪震驚,沒想到徐庶竟然這般大膽。


    崔鈞苦笑,心道徐庶和年輕時一樣,難改遊俠的習氣。


    徐庶見楊彪驚訝,反而很不理解,他激動地質問楊彪等人:“社稷傾覆或許就在明日,公等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這直擊靈魂的問題,直接擊碎了楊彪等人心中的僥幸。


    楊彪抬頭看向徐庶,好像看見洛水岸邊跪地不起的趙彥,看見擋在馬超犁前的趙溫……他看見趙彥因膝傷化膿發炎,久病不起;看見趙溫被馬超犁殺,半顆腦袋血淋淋地滾在田間。


    “哈哈哈!”楊彪忽然捋須大笑,用略帶沙啞的聲音灑然道:“小子好膽氣,倒是老夫不堪了。說吧,你有何想法。”


    徐庶眼中閃過喜色,心道漢室還有救!


    此前徐庶最擔心的不是敵人實力強大,而是己方最德高望重的楊彪退縮。


    雖說楊彪的名氣大於能力,可現在忠於天子的官員們能依仗的也隻有楊彪了。


    好在,楊彪已經下定決心,要和馬超鬥爭到底!


    徐庶問楊彪,雒陽城的軍事部署是怎樣的。


    楊彪迴答道:多虧當年趙彥爭取,馬超默許天子調越騎營入城拱衛皇宮。


    越騎營有四百羽林騎兵,還參加了荊州之戰,實力不容小覷!


    除了越騎營,皇宮還有一百羽林郎戍衛,但統帥羽林郎的虎賁郎中令狐浚是馬超的人!


    另外,負責雒陽城防的步兵營校尉耿紀有四百步軍。耿紀是天子東歸時期的老人,值得信賴!


    但除開雒陽城內的軍事力量,雒陽城外的洛水大營還有兩千州郡兵,領兵的是偏將軍張合!


    通過楊彪的講解,徐庶對雒陽城的軍事力量有了清晰的認知。


    然後徐庶興奮了!


    他激動地說:“善!大善!”


    徐庶怪異的行為,引得楊彪、崔鈞、韓嵩、楊修四人側目。


    身為好友的崔鈞忙問:“徐元直有何妙計?”


    徐庶解下腰帶,在席位擺出一個圓圈代表雒陽城。


    然後,徐庶向崔鈞等人要來隨身香囊放在“城內城外”,分別代表越騎營、步兵營、羽林軍、州郡兵。


    最後,他又取出隨身的玉佩,使勁砸在地上使之碎成兩塊。取大的一塊放在代表羽林軍的香囊旁邊,指代天子。又將小的那塊放在城中,代表馬超。


    等東西擺完,眾人頓覺局麵豁然開朗!


    雒陽城內有忠於天子的400越騎營、400步兵營,而忠於馬超的隻有100羽林軍。


    徐庶大膽提議:“楊公,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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