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見他進出兩個樣,臉色瞬間大變。


    當時來的時候,蠶叢王給過她眼色,不許她讓白灼發現什麽!更不許她在白灼麵前多嘴,若被白灼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便要砍了她的腦袋,要了她的小命不可。


    婦人被嚇壞了,不知所措。


    現在的白灼跟行屍走肉毫無兩樣!


    莫不是受到了什麽刺激?


    還是說他已經發現了什麽?


    可她沒有帶他去過其他放卷宗的地方啊!更沒有看到他去到那個存放重要卷宗的位置啊?


    那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怎麽會這樣?他到底看到了什麽?


    “白少公,您怎麽了?”婦人緊張的詢問。


    白灼沒有理她,呆滯的徑直往案牘庫外走去,


    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裏?就那樣漫無目的的走著,誰來搭腔都不曾理會,好像真的失了魂魄一般。


    婦人又驚又嚇,趕緊去到白灼翻找的地方。


    看到幾處卷宗幹幹淨淨,沒有一絲灰塵,想必是被白灼看過的。


    婦人看也沒看,更沒有仔細瞧,拿起所有被白灼翻閱過的卷宗,趕忙跑去向蠶叢王稟報。


    見她行色匆匆,著急忙慌的失態模樣,蠶叢王頓感不妙,還以為白灼已經知道了他不該知道的,心中略驚,麵露不悅。


    那帶有王者凝視的威懾力,瞬間嚇得婦人匍匐在地。


    “請君主賜罪。”婦人嚇的全身哆嗦,不敢抬眸。


    可當蠶叢王掃視一眼婦人呈上來的卷宗後,眼神又突然緩釋了下來。


    這是什麽?


    奇怪。


    他怎麽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老舊塵封的卷宗?


    哪裏來的?案牘庫找來的?


    這裏麵能有什麽內容,讓這婦人如此緊張害怕?


    那……這樣說來,白灼應該還不知道他不該知道的東西咯!


    蠶叢王那擔憂的思緒終於稍稍放心了一些。


    “起來說話。”


    蠶叢王眸光猶似寒冰,語氣涼薄,絲毫不帶半點兒溫和。


    婦人顫抖著身軀,猛的咽了一口口水,驚魂未定的一一道來:“方才……方才白少公進去的時候,我分明看著他在陳舊的卷宗文案的一處查找,那是幾百年未曾動過的老舊卷宗,想來也沒什麽要緊的東西,後來,我忽聽一陣響動,便衝了進去查看,也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白少公也隻是由東側移到了東南側查找著陳舊卷宗,並無異樣,我便沒在意,不多時,等白少公出來時,我才見他神色木訥,臉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我與他說話,他也不理,問他,他也不迴答,就像是沒有生機的木頭,我嚇壞了,故而找來了當時白少公翻閱過的卷宗呈上,望君主親閱,還請君主明查,我實在不知白少公這番所謂何故?其中緣由也是一點兒不知。”


    蠶叢王這麽一一聽下來,確實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疑點。


    想他白灼才十七八歲的年紀,能有什麽原因致使他迴來查找幾百年前甚至幾千年前的卷宗?


    正想著,蠶叢王便將好奇的眸光定格在了那堆陳舊的卷宗上。


    蠶叢王擺了擺手示意,婦人識趣的退避後,才小心翼翼的一頁頁查看。


    令他震驚的是,第一眼便好巧不巧的看見了一方錦帕上的落款——昌仆。


    仔細閱下來,蠶叢王的整個腦袋都嗡嗡的。


    尤其是最後,蠶叢氏先王阿孝的生前那令人窒息的幾樁實錄,和幾封臨終遺言,以及死後後嗣子孫的親筆記載。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人無比痛心與悲憤。


    蠶叢王緊握拳頭,手心的卷宗已經被他揪成一團。


    他在努力隱忍,極力克製。


    那雙本來還冰冷的雙眸,卻突然充斥著無數燃燒的火焰,好似下一秒能將整個蠶叢族籠罩。


    他竟然不知,他竟然什麽都不知道,他就是傻子,一個無能的君主,為什麽自己會被蒙在鼓裏?為什麽先祖沒有告訴他這些?


    蠶叢王極力壓製著內心的怒火,不讓自己失控。


    而白灼這邊,就如同人間烈獄,是一個沒有意識的遊魂。


    他自責萬分,痛到無法唿吸。


    哪怕死前已經為阿孝做好了萬全打算,也還是功虧一簣,算不過人心,逃不掉算計。


    都怪他,都是他不好,是他沒有在仔細安排周全,是她的疏忽害了螺祖害了阿孝。


    他原以為,這一世,太陽神會放過他,可沒想到,天劫沒有讓他受到身體上的折磨,卻讓他痛苦的承受著心靈的煎熬,這種痛,遠遠不及皮肉之痛帶來的生不如死之感。


    螺祖……,阿孝……,你們……你們可曾恨過我……?


    白灼苦笑連連,絲毫沒有在意一路對他指指點點的百姓。


    大夥都罵他是瘋子。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跳一會兒靜,一會兒聒噪的不知道在跟誰說話,一會兒又安靜的就像死人一樣,甚至還躺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他瘋瘋癲癲,將周遭的百姓嚇得不輕,紛紛散開,溜之大吉。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空開始下起磅礴大雨,不一會兒便淹了整個池塘、小溪。


    他靜靜的躺在溪流旁的碎石鋪路中,淋著雨,伸開手,好似在擁抱某個人。


    螺祖……。


    他笑了,瘋笑。


    不一會兒,白灼全身濕透,那魁梧壯碩的身材一覽無餘。


    迴不去了,已經迴不去了,就算知道了螺祖與阿孝的慘死又能如何,他還是救不了他們。


    白灼痛苦的痛哭起來,任憑冰冷的雨水在他的身上無情的拍打。


    漸漸的,他開始覺得身體的虛脫讓他使不上半點兒力氣,視線也越來越模糊,腦袋嗡嗡作響,五識盡失。


    他睜著雙眸,等待著生機慢慢流失,盼望著死亡趕緊來臨,離開這個令他痛苦煎熬的人間煉獄。


    不知何時!


    本來還在他的臉龐肆意拍打的雨水,突然戛然而止。


    咦!雨停了嗎?


    不,不對,雨還在,隻是他沒有再被淋了。


    白灼拚盡了全力,緩緩睜開雙眸,隻是視線依舊模糊,甚至可以用黑暗來形容。


    他想要看清什麽!卻又始終用不上力,腦子也時而清醒時而泵機,視線依舊處於一片朦朧之中。


    而此時此刻!白灼的力氣已經用盡,虛弱的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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