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鋒此時已經敞開了心扉,將他從政以來的各種心得都倒了出來。


    對於江寒,楊時鋒既有欣賞,又有感激。


    正是因為江寒的個性,才讓他在全縣年輕幹部當中脫穎而出。


    正是因為江寒處理問題的不拘一格,讓大家看到了他獨有的創造性思維。


    幾乎所有人,包括厭惡江寒的人,都不得不承認,江寒是個可塑之材。


    越是在困難多的時候,越是在形勢複雜的時候,越需要有個性、有闖勁、有擔當的人站出來。


    如果一個年輕幹部整天唯唯喏喏,處事老到,慮事周全,這樣的人沒什麽大發展。


    其實,不論是管一個部門,還是管一個地方,既需要守成之人,更需要開拓之人。


    現在,有不少年輕幹部,一入官場就開始學習模仿那些官場老油子,說話辦事,拿腔拿調,像個小老頭似的,讓人一看就直皺眉頭。


    楊時鋒不希望江寒變成這樣的幹部。


    江寒仔細琢磨著楊時鋒的話,又想起了劉在田的告誡。


    劉在田說江寒暮氣沉沉,沒有年輕人應有的朝氣和個性。


    對江寒的要求,楊時鋒與劉在田正好反過來了。


    其實,這是每個人站位和視角的不同。


    劉在田考慮的是江寒的未來,認為現在的江寒個性太強,個性太強的人不容易走到更高的位置。


    楊時鋒所站的角度是縣以下,縣以下的幹部都是幹具體事務的。


    幹具體事務,就得衝鋒陷陣,勇往直前。


    沒有個性的人打不了硬仗,啃不了硬骨頭。


    而那些坐陣中軍帳的,他們思考的是戰略全局,需要有全麵辯證、統籌統攬的思維。


    楊時鋒的官雖然不大,但不代表他沒有水平。


    每個人因為家庭背景、學曆層次、年齡結構、崗位閱曆、機遇把握等方麵的不同,都有各自的發展上限。


    楊時鋒雖然官不大,但畢竟是主政一方。


    河洛省共158個縣,158個縣委書記。


    而河洛省人口過億,三河縣人口近百萬,能當上縣委書記的,可以說是人中龍鳳。


    一個縣,除了沒有外交和軍事,其餘的與國家無異。


    有人說,管好一個縣,就能管好一個市,也能管好一個省。


    因為縣裏的事務無所不包,一個省隻不過是一個擴大的縣。


    今天楊時鋒所講,江寒感到受益匪淺。


    江寒一邊聆聽一邊思考,楊時鋒都看在了眼裏。


    ……


    快下班的時候,張雅文給江寒打電話,讓他到城壕路的胡辣湯館那裏等著。


    江寒到了地點,張雅文的車就到了。


    午飯安排在了一個特色農家院,其特色是“菜幹飯”。


    在縣城周邊有不少這樣的特色農家院。


    家在外地的常委們平時吃飯基本在飯堂。


    但在飯堂吃飯也有諸多不便之處,特別是要進行個別交流時,就要另選他處。


    縣城倒是有幾家酒店,但這種地方更是嘈雜。


    進去吃個飯,容易被人認出來。


    也並不是說常委們進去吃飯就是公款吃喝,而是他們與誰在一起吃飯容易引發大家的各種議論。


    於是常委們經常讓司機或者是比較親近的工作人員,到縣城周邊十公裏半徑之內找一些農家飯店。


    到這樣的地方吃飯,除了司機和客人,基本上沒人知道。


    張雅文選的這個院子外麵僅僅掛著一塊小黑板,上麵用粉筆寫著“菜幹飯”,很是隨意和簡陋。


    但其實這家的飯菜不貴,很對張雅文的胃口。


    院子裏住著一對五十多歲的夫婦。


    男的過去是一個鄉的初中教師,因為合村並鎮,加上學生越來越少,學校也進行了合並。


    因為與鄉裏管教育的副鄉長頂牛,一氣之下辭職了。


    在外麵打了幾年工,前些年迴到縣裏,開了這家小飯館。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對夫妻也沒有心思把飯館做大。


    幹飯,在南方叫米飯,在這裏叫幹飯。


    三河縣有水,種稻有上千年的曆史。


    層層梯田稻花香,蛙聲連天把歌唱,曾有高山水利化的“小江南”之稱,盛產大米。


    三河縣大部分人都有吃米的嗜好,菜幹飯是家常便飯,家庭主婦幾乎人人會做。


    張雅文介紹說,這家做的菜幹飯,軟硬適中,米中滲透著菜香,菜中滋潤著米味,入口醇香,越嚼越有味。


    不一會兒,政法委書記陳利民到了。


    兩個司機安排在另一個小房間。


    此時,隻有張雅文、陳利民和江寒。


    在外人看來,張雅文和陳利民有矛盾,其實不然。


    當時陳利民要把江寒調到政法委機關工作,人還沒有到縣城就被張雅文給截胡了,最終江寒進了組織部。


    其實這事,張雅文和陳利民早就說開了。


    陳利民也不是小氣之人。


    張雅文這麽一解釋,兩個的關係不疏反密。


    陳利民在常委中算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因為他沒有什麽進取的欲望。


    團職幹部轉業被降了一職,就算再恢複到縣團級,也不可能再進一步了。


    一轉業,陳利民的人脈關係基本上沒用了,轉業迴來之後他也不刻意去結交和經營,所以就沒有再上升一步的可能。


    在一些重大的問題上,陳利民不會輕易被他人的意見所左右。


    說句難聽的話叫:不聽勸,老撅頭。當然,陳利民也由此贏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江寒沒想到陳利民會過來。


    自從調到縣委組織部而後到縣委辦,江寒還沒有單獨與陳利民在一起說過話。


    江寒誠懇地向陳利民道歉。


    陳利民哈哈一笑道:“小江,道什麽歉呐?!不過,不得不說,你幹得不賴,整得不穰!”


    “尤其是這一次,可以說是大快人心!”


    陳利民已經不把江寒當作外人,說話相當隨意:“娘的,那個蔣繼鍾算什麽玩藝兒?!該!”


    “還沒有到年關,要是能買到鞭炮,我都想親手放它一萬響!”


    與陳利民的高興相比,張雅文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雅文的心情愉快,原因是多方麵的。


    上午,蔣繼鍾當選為三河縣人民政府縣長,盡管這個結果早就注定,但張雅文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就如同喉嚨裏飛進了一隻蒼蠅,咽不下、吐不出。


    但是僅僅是半個小時,這隻蒼蠅終於是吐出來了!


    在會場時,張雅文的手機收到了一個信息:央媒報道了林豐縣、武寧縣違法采砂現象。


    一迴到辦公室,張雅文更加興奮,因為她看到了蔣繼鍾的大名。


    剛剛當選為縣長的蔣繼鍾被卷入問責風暴和輿論漩渦,縣長絕對是當不成了!


    那麽,市委究竟會選誰當三河縣的縣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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