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時鋒在糾結中還有一絲煩躁。


    煩躁的根源是縣委副書記、代縣長蔣繼鍾。


    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帶著蔣繼鍾來三河縣,楊時鋒主持縣委常委會。


    介紹一番之後,蔣繼鍾作了一個簡短發言。


    蔣繼鍾表態說,堅決擁護市委的決定,堅決履行好自己的職責,這都算是正常的套話。


    但接下來的話,讓楊時鋒感到十分刺耳。


    蔣繼鍾慷慨激昂地說,他一定要以飽滿的激情、昂揚的鬥誌,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力爭盡快改變三河縣的麵貌。


    此人未免太狂了!


    剛到三河縣,怎麽說也得肯定一下三河縣近年來的發展。


    而後是站在前人的基礎上,努力讓三河縣發展得更快一些。


    但蔣繼鍾居然直接說要盡快改變三河縣的麵貌!


    這等於是在說,三河縣的麵貌不行!


    蔣繼鍾這是否定了三河縣近年來的工作!


    否定了三河縣近年來的工作,就是否定了常委一班人,幾乎相當於一巴掌甩在了縣委書記楊時鋒的臉上!


    蔣繼鍾是市委組織部確定的後備幹部,三十三歲就提拔為正縣,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


    常委會之後,按道理講,蔣繼鍾需要到縣委書記楊時鋒的辦公室,溝通一下。


    畢竟楊時鋒是書記,是班長!


    這是最起碼的尊重。


    但是蔣繼鍾卻隻是給楊時鋒打了個電話,說是要下去調研,全麵摸清三河縣的情況。


    這也完全不符合常規。


    蔣繼鍾不拜訪楊時鋒也就罷了,最少也應該先去拜訪一下縣人大主任。


    由縣人大主任召集一些老幹部還有人大代表座談一下,虛心聽取老同誌和人大代表的意見。


    畢竟蔣繼鍾這個縣長前麵還加有一個“代”字。


    要去掉這個“代”字,正式成為三河縣人民政府的縣長,必須得到人大的通過。


    但楊時鋒卻拿蔣繼鍾沒有辦法。


    如果到時候縣人大會議通不過,丟人的不是蔣繼鍾,而是他楊時鋒!


    市委提名的縣長人選,在你三河縣人大上通不過?


    這不就成了天大的笑話?


    蔣繼鍾剛剛到三河縣,人頭不熟悉!


    如果是通不過,不能怪蔣繼鍾,隻能怪楊時鋒。


    到時候市委一定會懷疑他楊時鋒的能力,懷疑縣委班子的水平!


    連上級黨委的意圖都不能實現,要你縣委書記有什麽用?


    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縣委書記的能力不強、威信不夠,就說明縣裏的政治生態出了問題!


    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楊時鋒還必須親自找縣人大主任溝通。


    曾經有一個縣前幾年就出現了這種情況,上麵提名的人選,在縣人大會上沒有得到足夠的票數。


    於是,本來有希望提拔的縣委書記被平職調到市裏一個邊緣部門坐等退休。


    縣委班子也進行了大調整。


    蔣繼鍾這麽做,顯然是沒有把楊時鋒放在眼裏。


    如果楊時鋒不是馬上退休的話,蔣繼鍾絕對第一時間跑到他的辦公室,也會靜下來與老幹部和人大代表溝通座談。


    但楊時鋒快退休了,蔣繼鍾也就不在乎了。


    人家都在傳,蔣繼鍾對於用上的人是百般討好,對於用不上的人就沒眼搭理,果真如此!


    這種人太精於算計了,他不想浪費一丁點時間,把他的時間和精力都用在了關鍵人物、關鍵時刻。


    蔣繼鍾的年齡和資曆擺在這裏,幹部們都看得很清楚。


    因此,來找楊時鋒匯報工作的人明顯減少。


    往蔣繼鍾身邊湊的人是越來越多。


    對於三河縣今後的政治生態,楊時鋒不禁有些擔憂。


    江寒已經感受到楊時鋒的情緒。


    “楊書記,老話說了:天狂有雨,人狂有禍。有些人,不必去理會。”


    楊時鋒很是意外,抬起眼皮看了看江寒:“這話,出去不要亂講。”


    “楊書記,我也就是對您說說罷了。”


    放在兩個月前,江寒無論如何都不敢講出這樣的話來。


    而江寒被王書高攆出了縣委辦,又被楊時鋒給撿了迴來,楊時鋒又派他去京城做媒體的工作。


    經過這一係列的事情,楊時鋒已經認可了江寒的能力和人品。


    在沒有被認可之前,江寒當然不敢亂講話。


    秘書亂講話就是犯了大忌諱。


    而現在情況已大為不同,既然被縣委書記認可了,那就是縣委書記的心腹。


    既然是心腹,那麽就得推心置腹,有什麽事情不能藏著掖著。


    楊時鋒有些心煩意亂,作為秘書的江寒勸他幾句,反而顯得關係更近。


    “小江,楊傑的事情我批評了他,他也退出了畢老三的公司。啥時候我把他叫迴來,你們見一見。今後,你可得多提醒他。”


    楊時鋒這麽一講,江寒倒是想起一件事來。


    在京城的時候,聽司機張全說楊傑準備和畢老三到武寧縣去做生意,其實還是準備挖砂。


    “楊書記,我覺得您得再給楊傑說一說,不要再和畢老三攪到一起了。畢老三會做什麽生意?隻不過是靠消息、憑資源來掙錢。”


    江寒又考慮了一下道:“我聽說他和畢老三準備去武寧縣挖砂。”


    楊時鋒心裏稍有不悅,楊傑在三河縣挖砂是不對,這完全是靠自己這棵大樹賺錢。


    但楊傑和畢老三去外地做生意,怎麽就不行了?


    就算是挖砂又怎麽了?現在各個地方都在大搞基礎設施建設,用砂量巨大,難道所有的工程都得停止嗎?


    江寒當然看到了楊時鋒的臉色,隻得說道:“楊書記,說到這裏,我隻能是實話實說了。”


    楊時鋒心道,江寒還有什麽消息瞞著自己?


    “怎麽了,你還有事瞞著我?”


    “楊書記,有些事情沒有發生,我也不敢確定。是這樣的,關於違法采砂的問題,央媒記者並不僅僅調查了我們三河縣!”


    “在來三河縣之前,央媒記者就已經去了武寧縣。”


    “經過努力,我們三河縣不會報道了。但是武寧縣卻是央媒報道的重點。”


    “可能這些天,報道就會發出來。到時候,武寧縣就不得安寧了。”


    楊時鋒吃了一驚,如果武寧違法采砂亂象被報道出來,凡是參與挖砂的人都得倒黴!


    楊傑和畢老三豈不是正好撞到了槍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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