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在屋裏脫光了衣服也不行,熱得渾身大汗。


    外麵樓道裏的油煙從門縫裏鑽進來,讓空氣更加汙濁不堪。


    “蔡鬆成,你說你快分到房子了,到現在也沒見個影子?”


    “這個得論資排輩,咱剛剛把關係從學校辦過來,能分到一間宿舍就不錯了。”


    “蔡鬆成,你年齡也不小了,找找部長去,我聽說還有房子沒分完。”


    “不行啊,排在我前麵的還有不少人。等等吧,我聽說縣委黨校要搬遷重建,到時候肯定蓋房子。你想啊,商品房那麽貴,咱們也買不起。”


    “你不找人,到時候還沒你的份兒!”


    這是江寒的鄰居兩口子在爭吵。


    這時,咣當一聲,是鍋掉到地上的聲音。


    “你想幹啥?”


    “蔡鬆成,你敢打我!我跟你拚了!”


    外麵居然打起來了。


    江寒趕快穿上衣服,打開門。


    隻見一個女子,拿著笤帚揮舞著。


    一個戴黑框眼鏡的三十多歲的男子,戴著油漬斑斑的圍裙,拿著鍋鏟擋著攻來的笤帚,顯得很是狼狽。


    江寒在黃溝遇到的彪悍村婦多了,勸架都勸出了經驗。


    “幹啥呢?”江寒上去奪過婦女的笤帚往地上一摜:“不看看這是啥地方?”


    蔡鬆成和她的老婆一呆。


    兩人吵架已經形成了習慣,在這棟樓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兩人吵架打鬧,大家隻當沒看見,該幹啥幹啥,因為勸也沒用,並且越勸這兩口子還越來勁。


    這婦女沒想到有人奪了她的笤帚!一時沒反應過來。


    江寒喝道:“這是縣委組織部的宿舍樓!你們這樣吵鬧還動手,成何體統?就算組織部有房子,也不分給你們!”


    婦女搞不清楚江寒是什麽身份,也不敢橫了,小聲說道:“我家的事,你別管。”


    江寒道:“我不管?我不管,你們吵翻天了,影響我休息!”


    “跟我進屋說!”江寒推開了蔡鬆成的房門。


    見兩人還在猶豫,江寒道:“怎麽了,怕啥,進來說呀。”


    兩個推推搡搡地進來,蔡鬆成關上了門,心想,這人是誰啊,氣勢這麽足?


    “坐,不要客氣!”坐在椅子上的江寒指了指床。


    兩人互相看了看,這個房子究竟是誰的?


    怎麽感到,這個人是主人,自己反而是客人了呢?


    “我說說你啊,你作為蔡科長的賢內助,就得有賢內助的樣子,你這樣吵吵,你男人的麵子何在?他以後在組織部咋混?”


    “蔡科長吧,你也是的,女人說幾句氣話又咋了,你就讓她說嘛,你急啥,還動手?”


    女人道:“你是誰呀,你是領導?你要是領導,咋會住這兒?”


    江寒道:“我不是領導就不能說幾句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江寒,蒼山鄉黃溝村的,今天是第一天報到。”


    “江寒,你就是黃溝村的江寒?”女人指著江寒一臉驚奇。


    “你認識我?”


    “我不認識你,但是我聽說過你。你救了平溝村幾百口子,我姥姥、姥爺全家都是你救的!我媽也天天念叨你的名字呢。”


    蔡鬆成也明白了江寒是誰了。


    “原來是小江,幸會幸會!”蔡鬆成伸出手來:“我是組織部組織一科的,蔡鬆成。”


    兩人這下總算明白了,難怪江寒敢出來管他們的事。


    江寒誰都敢得罪,連縣長都不怕。


    蔡鬆成和老婆趕快坐在江寒的對麵。


    蔡鬆成是張良鎮初中的副校長,長期在縣委組織部幫助工作。


    因為業務出色肯吃苦,張雅文部長把他正式調入組織部,並且直接任命為組織一科副科長。


    一個副科級幹部在縣城居然沒有房子,主要是縣財政太窮了,蓋不起房子。


    蔡鬆成的老婆叫宋梅,也是從鎮裏的學校調到了縣一高。


    縣一高過去有房子,但早就分完了。


    所以隻能住到筒子樓。


    孩子上初中了,堅決住校,不願意到這裏住。


    貧賤夫妻百事哀。


    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演化成全武行。


    “江科長,不瞞你說啊,我們家老蔡就是抹不開麵子。”


    江寒雖然是借調的,但隻要進了機關,都喊科長,這是基本的規矩。


    江寒當然知道這些不成文的規定,比如說,在省直機關,廳級幹部以下,大小都叫處長。


    這和軍隊不一樣,軍隊的職務等級森嚴,不能亂叫。


    是副團長就是副團長,你要是喊團長,那就是嫌人家官小。


    但是在地方的機關單位,是副處長,你不能喊人家副處長。


    包括市委書記在喊副市長的時候,都是叫某某市長,如果喊某某副市長,那就是極度的不滿意。


    宋梅埋怨道:“老蔡是副科長,再加上我們家情況特殊,於情於理也能多分一間房的,但他不說,人家行政科哪兒能主動給?”


    “看看,我們東邊有這一間,就是你住的這一間一直空著,這下。”


    宋梅說到這裏趕快打住,心裏有些不安,這話分明是說江寒不應該占這一間宿舍。


    江寒那是誰都敢得罪的人!


    他能來組織部,哪怕是借調,那也是張部長欣賞的人。


    江寒說道:“這事好辦,我的這間房子給你們住。”


    兩個頓時蒙了,不是吧,這間房間位置這麽好,他居然肯讓給別人?


    蔡鬆坡說道:“這個,這個房間是分給你的,你給我們,不合適吧?”


    宋梅急得用胳膊碰了碰蔡鬆坡的肋巴骨。


    “你們不用客氣,這房子跟你這間緊挨著,方便啊。周末的時候,孩子迴來也寬敞一些不是?”


    江寒說完,拿出宿舍鑰匙直接塞給宋梅。


    宋梅看了一眼蔡鬆坡,遲遲疑疑地說:“那,你住哪兒?”


    江寒道:“我迴村裏住。從縣城到村裏也不遠。”


    “不行啊,這個點了,也沒有公交車了。”蔡鬆坡道。


    “我有個小皮卡,平時在縣城買點東西迴村裏方便。開車也就一個小時。”


    江寒起身出屋,又對發愣的二人說道:“以後,別吵架了,影響不好。”


    兩個趕快站起來:“不吵了,再也不吵了。”


    江寒出門,把摔在地上的鍋放到爐子上,轉身離去。


    望著江寒的背影,宋梅的眼淚刷刷就流下來了,蔡鬆坡趕快摘下眼鏡擦拭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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