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劍山脈。


    一道身影驟然跌落。


    黑袍獵獵,半跪在地上。


    氣息由盛轉衰,直到虛弱不堪。


    那人緩緩將蓋在頭上的兜帽取下,臉上覆蓋的氤氳黑氣,也消失不見。


    露出了真容。


    正是餘意。


    隻不過,此刻的餘意,原本青春年少的青絲,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滋生出道道白發,皮膚也生出了皺紋。


    “蘇兄,餘某,總算還是幫到你了。”


    餘意麵色慘白,笑容卻是異常燦爛。


    “行了,快跑吧,老夫的三屍武道現世,少不得腥風血雨。”


    “老夫可不想再死一次。”


    蒼老的聲音響起,催促餘意。


    餘意點了點頭,調整氣息起身:


    “多謝三屍老祖!”


    “為了那個小子,值得麽?”


    “值得。”


    “為什麽?”


    “因為……他送我過小魚幹……”


    ……


    三屍老祖簡直無語了。


    就為了小魚幹?


    什麽天材地寶的小魚幹,能夠讓餘意如此賣命?


    簡直絕了。


    沉默良久。


    三屍老祖頗為無奈道:


    “也行吧,那小子,非人中之龍鳳……日後若是踏足宗師境,或許能在你被千夫所指,萬人圍攻之時,助你一臂之力。”


    “當年老夫,就是太絕情了……最終到了眾叛親離,無人相助之地。”


    這三屍老祖,眼光高絕。


    千古風流,驚才絕豔之人,實在太多。


    但如蘇哲這般人物,實乃罕見。


    除了根骨改易之體外,似乎氣運也極為強盛。


    倒是入得了他的法眼。


    餘意笑了笑:


    “他會的,他不喜歡欠人。”


    ……


    廬縣。


    雁蕩山。


    小雨。


    蒼山如墨,細雨如絲。


    山間小徑,苔痕新綠,雨水匯成涓涓細流。


    距離上一次雁蕩山之戰,已經過去了九個多月。


    雁蕩山的血煉教信徒,被衙門清掃一空。


    如今,倒是顯得冷清下來。


    鮮有人之痕跡,倒多了一些天地自然的韻味。


    那五色祭壇,失去了香火之後,變得極為普通。


    黑衣女子獨立祭壇之上。


    一襲黑衣如墨,量體裁衣,顯得頗為合體,勾勒出曼妙身姿。


    她麵容冷豔,雙眸似寒星,氣質高貴而凜冽。


    手中兩柄匕首,寒光閃爍,似欲飲血。


    風過,衣袂飄飄,她宛如暗夜女神,傲然而立。


    祭壇之下,橫七豎八,躺著無數青年武者,鼻青臉腫。


    這些人的武道氣息,倒是與之之前蘇哲遇到過的追命司殺手,頗為類似。


    “還有人欲戰麽?”


    那黑衣女子傲然,輕啟朱唇,開口問道。


    “韓師妹,我等不行了……”


    “此番你贏了,我等認輸,認輸!”


    “韓師妹,你這修為,精進好快啊……不愧是集聖地氣運的天才,我等自愧不如……不如啊……”


    祭壇之下,倒地不起的武者,紛紛出言恭維。


    他們可知曉自家這個師妹,下手可狠著。


    天賦極高,且似乎出身也格外高貴。


    若是惹惱了她,可沒有好果子吃。


    黑衣女子麵色不變,臉上卻不由閃過一絲傲嬌之色,秀鼻一蹙,看向十丈外。


    “師尊,此番比試,終是弟子贏了,這彩頭,總是我的吧?”


    黑衣女子開口說道。


    十丈外。


    一名臉色慘白,嘴唇毫無血色的老農,點了點頭,輕笑說道:


    “區區彩頭,提些興致罷了。”


    “以你的身份,竟還會在意這些?”


    那老農身著粗布衣衫,樸實淳樸。


    麵色蠟黃,身形佝僂,盡顯虛弱之態。


    發間夾雜銀絲,眉梢帶愁,似被歲月與病痛雙重折磨。


    他微微喘息,仿若風中殘燭。


    說罷之後,氣息不順,劇烈咳嗽起來。


    一旁的撐著雨傘的小丫頭見狀,急忙取出手帕,遞了過去。


    竹骨為架,油紙為麵。


    竹骨堅韌,油紙輕透,細雨落於其上,似珠玉滾落。


    老農接過手帕,輕輕捂嘴,而後點頭道:


    “謝了,孩子。”


    那丫頭,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看起來清秀可愛。


    梳著羊角辮。


    “師尊,淩露師姐,好厲害啊……”


    “要是我有這般厲害便好了。”


    那丫頭看向五色祭壇之上,挫敗追命司眾多師兄的師姐,不由麵露期望之色。


    若是她當初有這般能耐。


    家中又如何會遭劫?


    至此連個親人都沒有。


    “會的,會的,會有這麽一天的,咳咳咳……”


    老農摸了摸丫頭的腦袋,柔聲安慰道。


    那五色祭壇上的黑衣女子聽到老農之言,不由蹙眉,冷哼道:


    “師尊,彩頭事小,但弟子武道修行,可不曾落下半分。”


    “可入得了師尊法眼?”


    那黑衣女子,名為韓淩露。


    鮮有人知曉其身份,但老農卻知曉,韓淩露,可是當朝異姓王齊王之女。


    當年,若非齊王出手,老農早就死了。


    韓淩露身份高貴,骨子之中,自然也有一股不服輸之勁。


    當下,老農點頭道:


    “不錯,不錯。”


    “縱然是煙霞山聖地的聖子,再給你些時間,你也可名列前茅。”


    煙霞山聖地……


    聽到老農這般言語。


    韓淩露不由眉頭一蹙,心中不悅。


    “區區煙霞山聖子,不過是癡長我些年歲罷了!”


    “名列前茅,這可遠遠不夠!”


    韓淩露冷哼一聲,傲然抬起頭,朗聲道:


    “師尊放心,追命司在我手中,必將無敵於大乾。”


    “師尊你這一身傷病,我必尋出破解之法,且為你報仇雪恨!”


    巾幗不讓須眉,小雨淋落,卻是熄滅不了女子豪情。


    “隻怕為師,等不到那一日咯……”


    老農眯起了眼睛,笑了笑。


    有欣慰,也有感傷。


    韓淩露麵色大變。


    正欲出言反駁。


    “轟!”


    地脈為之一動。


    五色祭壇,轟然炸裂。


    從地底,竟然衝出一道人影。


    這炸裂之力,極為恐怖,氣浪滾滾,將人影和韓淩露,衝到百丈高空。


    “什麽人?!好大的膽子,竟然對我出手!”


    韓淩露勃然大怒。


    曆來都是他們追命司偷襲別人。


    眼下竟然還有人偷襲她?


    短暫錯愕。


    二人衝擊力漸緩。


    開始下落。


    韓淩露雙手兩柄匕首,吞吐真氣,如同毒蛇獠牙,星光點點,向著來人點去。


    其光幽暗,泛著翠綠,顯然還是淬毒了。


    蘇哲也是離了一個大譜!


    他明明想著,讓黃麒麟施展縮地成寸,帶他去廬縣林府。


    結果,卻被帶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還被困在地下,暫時出不來。


    若非是蘇哲神力驚人,隻怕要被困死在地底。


    最慘的還是冶丘子,僅剩一顆頭顱,沾滿了泥土,連手都沒有,清理不了。


    蘇哲破土而出,感覺自己好像撞碎了什麽東西。


    結果,就看到一個女武者,殺意滿滿,向著自己出手。


    蘇哲抬手一錘,蕩開韓淩露出招。


    韓淩露一驚。


    這破土而出的武者,修為不過七品。


    但這出手,竟比她這八品巔峰,還要淩厲幾分。


    韓淩露迴想自己方才,比試之中,勝過了自己諸多師兄。


    一吐豪情,覺得自己同階無敵,戰力無雙。


    結果,轉眼間就出來一人打臉自己。


    這如何了得?


    韓淩露麵色一沉,正欲再度出手。


    蘇哲心中暗歎。


    這女人,看來是不肯罷休啊!


    轟!


    蘇哲半空之中,貼身而至。


    “砰砰砰!”


    二人瞬間在空中交手數十招。


    蘇哲眼下十全武道已有所小成。


    看準機會,雙手鬼魅,擒住女子,反束在其身後。


    蘇哲單膝,抵在女子大椎之處,瞬息封鎖其周身大穴。


    轟隆隆!


    二人落地,重重砸在地上。


    隻不過,這韓淩露在下,蘇哲在上。


    韓淩露當了一次肉墊。


    “混蛋!登徒子!你到底是何人?”


    “師尊,師尊,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韓淩露披頭散發,雖無性命之憂,但心頭卻異常屈辱,身子不斷掙紮,開口怒吼,聲音淒厲。


    蘇哲無奈。


    這個黑衣女武者,讓他想起了蘇慧音。


    那個開啟人重七情中“怒”的蘇慧音。


    二人極為相似。


    比漁村過年的豬還難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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