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濤從未想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他一個農村出生的娃,想要出人頭地,考上大學是他的唯一出路。


    他那時天真的以為,隻要考上了大學,他以後的路就會繁花似錦。


    去了學校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無知。


    他隻不過是從一個生物鏈的底端,去到了另一個生物鏈的底端。


    階層哪裏有那麽容易突破的。


    在村裏人眼裏,他是飛上枝頭成了鳳凰。


    而在同學眼裏,他依然是土得不能再土的土雞。


    他沒有錢沒有新衣服沒有才藝,甚至說話都帶著口音,他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裏不值一提。


    他有的別人都有,他沒有的別人都有。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他很自卑,不得不用加倍的努力去換取更好的成績。


    他的口音漸漸純正,成績漸漸提高,也有人開始對他投以關注的目光,但也僅此而已。


    大學畢業,他才真正體會到,這個社會從來都是不平等的。


    他辛辛苦苦爭取到的崗位,別人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的努力成為泡影。


    他是在大四那年認識的程太太,她的名字叫薛裳,很好聽的一個名字,人也長得好看。


    不僅如此,她還有著不俗的家世,在學校裏追求她的人很多。


    他大四那年,她才大二。


    他花了四年的時間,才堪堪抹平和其他同學之間的鴻溝,看起來像個城裏人。


    在學校他沒有交過女朋友,也沒有那個閑錢,何況他的背後還有一個苦苦支撐的女孩,楊小月。


    他對她是感激的,也發過誓,永不相負。


    發誓的那會他是真心的。


    可是他高估了自己。


    其實,他也不知道薛裳是怎麽盯上自己的。


    他隻是覺得這個經常碰到的學妹長得很好看,但也僅此而已,他甚至都不敢多看。


    後來,這個小學妹跟他表白的時候,他都驚呆了。


    怎麽會有人喜歡自己這樣一個窮學生?!


    大學裏確實有不顧家世地位,隻求轟轟烈烈愛一場的女孩,他也碰到過,畢竟他的長相不錯。


    可是,他知道,他沒有不顧一切的資格。


    一個沒錢又無趣的人,即便有女孩暗示過對他的喜歡,在得不到迴應之後,也很快就失去了興趣。


    他還是第一次碰到薛裳這樣,敢對他熱烈表白的。


    不可否認,他的長相不錯,在大學裏也算得上是中上,但比他長得更好看的也不少。


    追求薛裳的人裏,就有比他更好看的。


    薛裳的表白讓他吃驚的同時,也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但他還是拒絕了,因為他的背後有楊小月。


    沒想到,薛裳並沒有就此放開,反倒追他更緊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


    隻是多年之後,他才明白,薛裳對他並不算是真正的愛,那隻是一種想要征服的欲望。


    薛裳家是簪纓世家,家裏都是男孩,她是他們家這兩代中,唯一的女孩。


    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女孩,身邊都是圍著她轉的男孩。


    唯有這個程濤,連看都不看她一眼,所以,反倒引起了她的注意。


    經常裝作偶遇,在他麵前出現,可他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他越是這樣,她越是想得到他,人就是這麽奇怪。


    程濤大學畢業的時候,她主動提出可以幫他安排工作,他拒絕了。


    因為他已經找好了單位,憑著他優秀的成績,還沒畢業就有單位主動找上門來,他是經過慎重考慮才選了這家。


    誰知道後來那家竟反悔了,他沒辦法,隻能再去找其他家,結果原本爭搶他的單位,現在沒有一家肯用他。


    這些事情他沒有告訴楊小月,她還以為他有了好工作,特意跑過來看他。


    那一晚他喝多了,兩人發生了關係,她走的時候把身上所有的錢都留給了他,讓他買件好衣服,上班了要穿得好點,免得被人輕視。


    如果說剛開始他還不知道是怎麽迴事,但當薛裳的哥哥出現在他麵前時,他就明白了。


    他們薛家不在乎門第,隻要薛裳喜歡,天上的月亮也可以摘下來給她。


    他這種的,屬於不識抬舉,所以,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後,都沒有單位會用他。


    他覺得努力了四年,就要熬出頭了,結果,在別人眼裏不過是一隻螻蟻,動動手指就可以捏死他。


    他也想過大不了迴去種地,可是一想到迴去會受到怎樣的嘲笑,他就接受不了。


    他這才知道,他沒有自己想的那麽偉大,不為五鬥米折腰他做不到。


    人是很容易習慣的,隻要你折了第一次,就可以折無數次。


    第一步邁出去了,後麵的事情就順理成章。


    他要和別人結婚了,他知道這對楊小月來說意味著什麽,也知道她要麵對多少冷眼和嘲笑。


    可那又怎樣,他已經迴不去了。


    或許有人會說,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痛的前提,是你得有良心,而他的良心,是他親手丟掉的。


    或許結了婚之後,薛裳才發現,他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好,或許她也覺得不值,隻是她也迴不去了。


    他們有了第一個孩子,他給他取名浩,希望他有一個寬廣的胸懷,遠大的未來,最好還能勇敢一點,不要像他一樣。


    等到薛裳第二次懷孕時,兩個人都沒有那麽驚喜了。


    他的頭上已經綠油油一片,而且那是一個他惹不起的人。


    他早就懷疑這個孩子不是自己的,而且隨著她的長大,也越來越不像自己。


    所以,當他確認她不是自己的孩子時,他就想要做一件事來報複他們。


    他發現孩子被綁了,薛裳也沒有他想象的緊張,甚至還在配合他。


    他就明白,她其實也是不想要這個孩子的。


    因為她也不想留下孩子這個把柄,他們配合著演了這一出戲。


    他們都以為這個孩子不是他的。


    後來,他才發現,自己的報複,不過是幫別人解決了隱患,可是他也沒法收手了。


    本來他想弄死那個孩子的,後來卻改了主意,隻讓錢月桂把她帶走。


    他從來沒有想過另外一種可能,哪裏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你就從來沒想過,程雪是跟別人抱錯了,或者是有人把程雪和別的孩子調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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