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那句話。


    ——生活就像是那啥,既然沒辦法反抗的話,那麽就選擇享受吧!


    在關麟看來…


    關羽這個“便宜爹”,似乎也不是一無是處。


    戰功赫赫,武藝絕倫,義薄雲天,這些都是關羽的巨大優點。


    可優點明顯,缺點更明顯。


    那就是性格。


    ——巨大的性格缺陷!


    能在“四戰之地”、“暗潮湧動”的荊州,說出“虎女安能嫁犬子”這種侮辱人的話刺激孫權,這說明什麽,說明關羽情商低;


    能因為陸遜的一封信就洋洋得意,疏於對江東的防範,這說明什麽?說明驕傲與單純;


    能讓呂蒙“白衣過江”,這說明大意;


    能在懲罰糜芳、傅士仁後,依舊讓他們駐守關鍵城池,這說明“心真大”!


    歸根結底,追本溯源,所有的症結,都是一個字——“傲”!


    關羽太傲了…


    把自己傲沒了、把全家傲沒了,把伯父傲沒了,把大漢也傲沒了!


    後世對於這段故事的品評太多了。


    關麟心如明鏡,關羽的悲劇讓人痛惜,卻又是那麽的不可避免…


    即便萬幸,躲過了呂蒙的白衣過江,可隻要性格不變,還會有其它人“白衣過江”,還會有其它人讓老爹“敗走麥城”!


    這是性格缺陷所致。


    而關麟能做且必須做的,那便是改變這便宜老爹關羽的性格。


    這很難…


    當世之中,能壓製住老爹的唯獨兩人,其一是“便宜大伯”劉備,其二便是軍師諸葛孔明。


    可現實是,他們倆在益州根本就迴不來。


    諸如馬良、呂蒙之流…差得遠呢!


    誠如呂布死後,關羽看誰都是插標賣首…


    難辦哪!


    那麽,既然在外部找不到能壓製老爹的人,那隻能從自身去挖掘了。


    關麟意識到,他注定不能是個孝子,他必須要表現的比他爹更傲、更逆的一麵,甚至事事上,必須壓製住老爹。


    這似乎很作死!


    但,這是唯一的機。


    唯一的讓老爹關羽從從心底裏意識到,當今世道,藏龍臥虎,他還遠沒有傲的資本。


    當然,這隻是關麟的想法,真要做到,還得一步一步來,千裏之行始於足下!


    不過,無論如何,這逆子,他關麟是當定了。


    “唉…”


    心念於此,關麟幽幽的歎出口氣。


    他望向關索,可不是如關索說的那樣嘛,他哪裏還是從前關索的四哥呢?


    魔怔?


    嗬嗬,不入魔,不成活啊?


    心念於此,關麟站起身來拍拍關索的肩膀,意味深長的道:“五弟啊,不是為兄變了,而是為兄不變,咱爹就完了,咱們家就完了,大漢就完了…終有一天你會了解為兄的苦心。”


    “四哥…以前你不是這樣的。”儼然,關索還不能領會關麟話語間的深意,他咬著唇,“自從…自從你失足落水被救上來後,你就變了…變得與以往截然不同,你變得張揚了,也大膽了,可…以往的四哥…他從來不會…”


    “噓…”不等關麟把話講完,關索比出食指,他好像聽到了什麽聲音。


    果然,江陵城中…連續“嗷嗚”的聲音傳來。


    這是狼叫聲…


    關索一怔,他無比擔憂的望向關麟,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關麟卻是眉頭揚起,口中喃喃:“狼來了!”


    他仿佛又想到了什麽,再次堅定的道:“嗯,狼來了!”


    …


    …


    ——嗷嗚!


    狼叫聲此起彼伏,打破了原本肅靜的夜。


    本趁著月光手捧《春秋左氏傳》的關羽,微微抬頭。


    一整個晚上,他都心神不寧。


    他像是心頭有個什麽東西…突然動搖了,想要去與人去傾訴,可…在這荊州,哪裏有人能與他推心置腹呢?


    夫人胡金定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婦人,關羽很少與她交談,更不會與她聊及心事。


    而自打四子麟在半年前落水後,夫人就對這個兒子格外的關心。


    關羽雖是覺得…她有些太過驕縱這兒子,卻也不願因為這個與夫人口角,索性聽之任之。


    可沒想到…


    此子竟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膽大包天,肆意妄為,囂張跋扈!


    他那話語間,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一骨子傲勁兒?仗著什麽?


    說什麽他關羽不講武德?


    說什麽‘滿招損、謙受益’?


    嗬嗬,關羽是不是“滿”,他不知道,可“謙”這個字與關麟是一點不搭。


    還有那句“學武救不了大漢”,這對於一向推崇武道的關羽而言,就像是劈頭蓋臉的一擊!


    念及此處,關羽的眼眸下移,他的思緒又亂了起來。


    他放下了《春秋左氏傳》,提起了另一封竹簡,上麵是他方才寫下的字跡。


    ——官渡之戰前夕,袁紹派大將顏良圍困白馬,曹操屯兵延津偽裝渡河,以此迷惑袁紹大軍渡河,關某則出其不意自引輕兵奔襲白馬,解了白馬之圍,斬下顏良首級。


    ——關某斬顏良而曹軍退,曹軍撤出白馬,袁軍追至延津,此間固然有詐,文醜輕敵冒進,亦被關某斬去首級!


    這是關羽對當年官渡之戰前“白馬”一戰、“延津”一戰的迴憶。


    也正是憑著這兩戰“斬顏良、誅文醜”的輝煌戰績,一躍將他關羽的名聲震蕩九州。


    也就是從那時起,關羽突然發現,呂布死後,普天之下,他已經再無敵手,他開始看任何敵人都是“插標賣首”!


    隻是…現在…


    關羽眯著眼,他努力的去迴憶,迴憶他斬顏良前,顏良到底有沒有張口,或者說…有沒有開口的跡象?


    會不會,顏良真的如麟兒所言,是大哥囑咐他留意自己,繼而他注意到了自己的長髯、紅麵故而遲疑,才在愣神之際被自己削去了首級。


    如果是這樣。


    那…關羽覺得,他是有點勝之不武了。


    還有文醜…


    那時的情況,關羽印象深刻,倒是與關麟所言一致,文醜的兵馬都翻身下馬爭搶錢財,這才給了關羽疾馳而上,迅如雷霆般的一擊。


    隻是…這些,曹操沒有在意,曹營將領沒有在意,他關羽更不可能在意。


    久而久之,關羽便下意識的以為,斬顏良誅文醜都是他的功勞。


    全部的功勞!


    可事實上…


    “這…”


    關羽喃喃張口,可吟出一個字,後麵的字像是戛然而止了,他竟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是幾十年來,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第一次動搖了他心中的驕傲!


    或許…斬顏良誅文醜,他隻是完成了最後的一刀,甚至是不光彩的一刀。


    此間的隱情卻是觸目驚心!


    “咕咚…”


    關羽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他凝著眉,他還是有些無法接受“那個事實”,他更願意相信,這是關麟的信口雌黃、胡編亂造。


    可…


    作為這個事件的經曆者,關羽是最清楚,關麟話語中的真實性!


    “或許…或許是關某…”


    動搖了那麽一下,可緊接著…“哼”的一聲,關羽傲然挺立,所有的自我懷疑在這一刻全都消散,關羽又變迴了那個渾身散發著驕傲光芒的戰神。


    他沉聲道:“逆子之言,如何可信?”


    可這句話脫口,關羽的眉宇間再度鬆動了一分,還是那一抹質疑,像是根深蒂固了一般。


    他再問自己:“逆子!逆子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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