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換個說法吧,既然變了心,為什麽不早點兒先結束他們之間的聯繫,再去討新的那位歡喜。分手都分得這麽不禮貌,這也成了她的過錯嗎?


    怪她沒有早些扼殺苗頭,怪她不夠聰明,怪她管得不夠嚴……是是是,都是她太愚笨。


    麗塔在服務台兌換了籌碼,脫掉手套把籌碼塞了進去,頂著一路有意無意的灼熱目光找到了老、虎機。


    妝是用了貴價的防水化妝品畫的,所以當她一邊打機,一邊對著反光麵抽空檢查自己的眼妝有沒有花。


    滿腔的傷心和痛楚都發泄在了這台機器上,她大殺四方、贏盡所有,什麽都難不倒她,真真是應了那句“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她的眼淚很聽話,落下來的時候襯得她的氣質越發淒楚,一時間無人敢上前安慰。


    這座城市夜夜笙歌,人們狂歡不分晝夜。喜悅時,就像是數萬瓶被搖晃過的可樂被打開了蓋子;悲傷時,像是再也不會活過來那樣死氣沉沉。喜與悲都像是戲劇,誇張得過分,也許今日鬧分手的情侶,明日又會變迴原先秤不離砣的樣子呢。


    在皮爾洛的角度看過去,麗塔無疑哭得很克製,那張美麗的麵孔隻是被水淋濕了而已。眼看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他便與因紮吉到鄰桌去打撲克,沒有過多地留意那位傷心失意的姑娘。


    反倒是共情得很的因紮吉總是時不時看向麗塔,他側過臉,聲音有些低:“althea這次真的是過分了。”並非是因為althea不選擇他的中傷,而是那副傷心欲絕被捨棄的臉和他記憶裏的自己重疊了。看著她,喉嚨如同落了灰塵。


    皮爾洛瞥了一眼他,說:“賭場的鈔票會讓她好過點兒的,別太擔心,等到有人接走她,我們就離開。”


    話音未落,轉角的大門進來三個穿戴整齊的年青人。為首的那個男人滿臉著急,和麗塔長相有八成相似,他的領結已經解開虛虛地掛在襯衣領子下,襯衣也因為這悶熱的天氣被主人脫下,抓手裏。


    身後是同樣焦急的兩個法國女人,盡管妝容紋絲不亂,但眼神裏的慌亂和憤怒已然是快要維持不了優雅了。她們穿著同色係的小禮服,看樣子是麗塔的姐妹團,稍高的那一位看著性格暴躁些,另一個則是機敏許多,很快就發現了角落裏、卻很顯眼的麗塔。


    因紮吉放下來手裏的撲克,這種時刻是很難集中注意力的,皮爾洛也放下手,匆匆從牌桌上退下。


    這樣的旁觀也顧不上禮不禮貌了,至少保證麗塔的安全吧,萬一不是麗塔的親人,而是保羅的呢?


    可惜聽不懂法語,場麵太混亂了——


    先前還隻是斯文地啜泣的麗塔在看到那個高大俊朗的男人後,整個人都崩了,哭到發顫地揪住那個男人的衣襟,另一隻手還抓住機器的搖臂,大概說了一句什麽幫我,她的好友就很機敏地地幫她把餘下的半局收尾,結束了遊戲。


    之前那些堅強果然是裝出來的,估計今天她的家人沒找到她,麗塔就能在這個昏昏暗暗的賭場裏玩到地老天荒,都不會崩潰大哭。


    另一個姑娘則把麗塔贏下來的籌碼用頭紗包起,抱著往服務台走,對上他和因紮吉的眼睛時,他們大致可以感受得到麗塔親友的憤恨了。氣氛一下有點愧疚,然而她並沒有發現這兩個義大利人是和althea“一夥”的。


    麗塔爬上哥哥羅賓的背上,那雙磨腳的高跟鞋被脫下,換上平底鞋。一向把麗塔當妹妹的費怡在看到她磨破的後腳跟,忍了一路的痛心似乎也忍不住了,咬著手臂才止住了嗚咽。而在羅賓背上的麗塔早已是泣不成聲,哭到打嗝:“明明一切、一切都很好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所有的計劃裏麵,都有他……他怎麽可以說反悔,就反悔?”麗塔摟緊了兄長,她想不通,是哪個環節出了錯。


    “他捨棄我,就像是丟掉一張廢紙。”她的睫毛膏總算被融掉了,弄髒了白色的西裝布料,“小姑娘的愛情是愛情,我這個未婚妻的感情就是欠下的人情,還多了虧本,還少了是恩賜。”


    “這個世界上,果然是負心的那一個最厚臉皮。”


    去取錢的那個是麗塔的書商的小女兒席夢娜,是她的讀者兼好友。這時她提著一皮箱的錢走了過來,臉上殺氣騰騰的,“別讓我看到保羅和那個女人……”觸及麗塔哭得發紅的臉時,席夢娜臉上亦是不忍的神色。


    她沒太多的朋友,身邊的這幾個是最親密的了,這次本以為能達成兒時的夢想,在好友的見證下結婚。果然世事無常,她被求婚的那日就已經察覺到了這背叛,可這種說不清的、願意裝作看不見的刻意忽略,可能就是愛了。


    這麽多年的感情,認定結婚的對象,她想要的是婚姻和家庭……這些終究都是錯了。


    麗塔嘆了口氣,摸了摸席夢娜的頭發,想安慰她,但一句話都不會說了,隻想流眼淚。最好把這十幾年的付出都哭迴來,將腦子裏的傻氣流出去。


    她以後不會再到拉斯維加斯來了。


    後來他們在郊外的公路上有過短暫的擦身而過,當時他們的車在公路上緩慢行駛這,路過正在一堆燃燒物前的三個女人。


    離得不遠,可以清晰地聞到衣物、信件等東西燃燒的味道。


    “噢,我的天!那是伏特加嗎?”因紮吉皺著眉說,他的視線落在麗塔手裏那瓶酒上,火越燒越盛,“不是伏特加,也是烈酒吧。”


    無可否認這有點兒帥氣的意味在,皮爾洛把車停在了路邊和因紮吉欣賞起這齣戲碼,在夏天最熱的時節裏,他們忽然覺得其實單身也很不錯。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的三個人,全然不知在這個夏天後,命運會把他們圈進一片海域裏。


    雨下得很猝不及防,澆滅了那一團火,麗塔想,這個夏天算是徹底過去了。她所寄望的安穩都要消失了,小鎮那麽小,從前偶爾才想要不要離開,現在是徹底的迴不去了。


    她是不願意離開舒適圈的……感謝保羅那個混蛋,在婚禮上悔婚,還要讓她有家迴不得。幸好是旅行結婚,而不是……


    來日有機會,再感謝他不娶之恩吧。


    作者有話要說:  這可能是一個俗套的故事,也可能不,哈哈哈!


    下一章招財9的視角


    ☆、章七(重寫)


    因紮吉大概也沒料到會在都靈再碰到麗塔。


    還是在採訪的場合,他知道althea搶了某位作家的未婚夫,也從許多小報上看到有關的報導——大部分都是失實的,麗塔並沒有難過到跌入湖裏,也沒有點菸時不慎燒著了婚紗。她優雅地退場,在燒掉保羅的護照之後。


    她有資格那樣做,他是這樣認為的。


    聽說她來自馬賽,那個擁有美麗的海岸線的港口城市。可這次他認真地觀察了她,麗塔身上沒有一點兒海濱姑娘該有的氣質,甚至還有些古舊的書卷氣。


    這天他驅車抵達與報社約定的地點,再三確認簡訊上的名字和來訪記者的衣著打扮後,他就坐在汽車裏打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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