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洛並沒有看麗塔,就像是他這個舉動根本就不是故意的。但是麗塔知道,安德烈亞是故意的,她咬了咬後牙槽,決定不跟他計較,縮迴手繼續跟盤子裏的蝦子作鬥爭。


    也就是幾分鍾的事情,他用手背輕輕把一隻水杯推了過來,然後斟了半杯溫水給她,“別喝酒。”語調輕柔,可她聽後就像是墜入了雞尾酒般絢爛的顏色裏,太不真切,以致她以為是幻覺。


    她怎麽感覺,大家都想她戒掉酗酒這個壞習慣。


    可她……並不是大部分時候都覺得自己在酗酒呀。


    “謝謝。”麗塔真心地道謝,但皮爾洛瞥到她的眼睛,並不是這樣的意思,她似乎在說,別管我了。


    對呀,幹嘛管她,她放棄治療,放棄爬上岸,選擇沉溺下去。作為旁觀者,他該做的就是旁觀。


    皮爾洛移開視線把拿走的酒杯挪迴去,麗塔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直到酒杯重新迴到她的活動範圍,她已經沒有了要喝酒的興致了。她的握住水杯的肚子,手指關節有些發白,過了幾秒才唿出一口氣來。


    整個過程都被對麵的因紮吉看在眼內,他不著痕跡地觀察麗塔和皮爾洛。這一切都太奇怪了,難為麗塔還能抽空對其他人的發問進行答話,甚至還有時間對他的視線迴以笑容。


    總覺得,麗塔懷揣著什麽秘密。而她看起來,十分不自在,那種痛苦顯然而易見就能被捕捉到。


    主人家祝酒時她才抿了一口酒,心不在焉的樣子無端讓因紮吉吃味。分離,沒有聯繫的這些日子裏,她已經變得更加難捉摸了,似雲如霧一般也許不留神就要下起雨來。


    麗塔下午跟著因紮吉的母親去參加了她自己的讀者書友俱樂部,到晚上才迴來。她知道自己的那些三流小說在主婦中很流行,但她不清楚……大家對這類小說是如此的熱衷,真是讓她感到既害羞又尷尬。


    要更加努力吧,無論如何都該好好撐下去才對的。


    瑪麗娜同麗塔道晚安後便上樓了,麗塔一邊伸懶腰一邊打著哈欠,渾然不知客廳的暗處站了一個人,發現因紮吉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後時,麗塔的動作“刷”一下就收斂不少,抱著包包一副好學生虛心向學的樣子站定。


    不知道為什麽九點多還在樓下喝水的因紮吉隻是對麗塔說了句,早點兒休息,明天幾點出發雲雲就離開。


    麗塔抱著包包跟在他後麵,問:“你一直在等我迴來,是為了說這一句話麽?”她也是沒話找話說,哪知他真的就迴答了。


    “你覺得呢?我認為不是。”


    這句話她好一會兒才迴過味來,麗塔反問:“有什麽想說的,你倒是說呀。”尾音尚未完,因紮吉已經停下腳步迴過身,站在她上一級階梯上低頭垂眸看著她,麗塔微微仰視,樓梯隻有微弱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他望著她,總覺得不是熟悉的那個人了。


    麗塔的視線從他的頭發一直落到他的肩膀上,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這裏有灰塵。你是有什麽話特地要對我說嗎?”


    她總是這樣,漫不經心,又像是故意得很地這樣那樣對待他。因紮吉在心裏嘆著氣,臉上卻沒什麽表情,把麗塔的手從自己的肩膀處拿下,說:“這三年,你都是怎麽過的……你願意告訴我嗎?”


    “啊?”冷不防被這樣問一句,她也很無助呀。


    因紮吉也覺得自己這樣定會讓麗塔覺得莫名其妙,可他也是腦一熱,就說了這句話。他鬆開了手,放進褲兜裏,來日方長,有時間再聊吧。


    “沒事了,你快去休息。”


    麗塔點頭走了幾步,頓了頓,因紮吉就在背後等待她會轉過身來說些什麽,可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不移地離開了他的視線。


    麗塔先是在樓梯口觀望了一會兒,才往自己的房門走去,她可是很擔心皮爾洛那貨會等在這裏。


    果不其然,他就等在那,擺弄著露台上的吊蘭。月光灑在他的頭頂,像是要與他共白頭一般。麗塔囁喏著不知是否開口時,他就轉過身對她說:“等你很久了。”


    她緊張地捏住裙擺,望著他不說話。該說什麽好,辛苦你等了我這麽久,還是不好意思我沒有什麽話要跟你聊麽?!


    皮爾洛又走近了些許,遞過來一包奶粉,沒有再說話拍拍麗塔的肩膀就下樓去。她緊繃的神經總算放鬆下來,不由得問自己一句,是不是對他過於冷漠了?也不過是個熱心腸的人而已。


    麗塔愧疚地嘆了口氣,在心裏輕聲道了謝,想著明天一定要平和待人,而不是視對方如洪水猛獸。


    翌日,麗塔對因紮吉一家還有他的朋友們一同去althea的婚禮。


    瑪麗娜的好友把自己年輕時的禮服借給了麗塔,那是一條淡粉格子掛脖連衣裙,長及腳踝,裙子一穿上身就把麗塔氣質上顯而易見的稜角悉數掩蓋。


    麗塔打算婚禮後就坐順風車迴城,所以把自己的外套都塞進了一個挎包裏,圍著一條黑色的披肩就下樓。西蒙尼一眼就瞥見有些無精打采的麗塔,帶著她坐到了餐桌前,遞來咖啡和牛奶說:“嘿,你不至於吧?”


    餓了一宿的麗塔塗了果醬就把麵包往嘴裏塞,喝完一口咖啡才活過來問道:“什麽?不至於什麽?你是說我為情所困,黯然神傷?才不是,我這是餓的。”手才要往桌上用來調配濃縮咖啡的酒伸過去時,就被另一個人拿走。


    “昨晚你沒喝牛奶就睡了嗎?”


    麗塔把嘴上的麵包屑抹掉,想起昨晚對自己的約定,放柔了聲線盡量望著對方的眼睛迴答:“喝了的。可我一喝牛奶就特別想喝酒,想了一個晚上,餓著了。”


    這個答案暴露了不少問題,以致皮爾洛定睛看了麗塔好幾秒。這幾秒的停頓,足夠叫她緊張了。麗塔匆忙地撇開視線,迴到西蒙尼身上,但他臉上那抹曖昧的笑意……看來已經在腦海裏演了許多劇情了。


    坐到車裏的時候,西蒙尼擠到了麗塔身邊來,說:“你還記得我們昨天的約定吧?”


    麗塔理了一下自己的耳環,點點頭,“記得。怎麽,你還不死心?”她環顧了車內,湊近西蒙尼的耳邊說道,“你哥心裏的白月光今天結婚,你要是玩兒大了,我看你怎麽收場。我是不會管你的,我今天就是去看戲當花瓶的。”


    “你要是真去看戲還好,別到時候整得自己又是傷心難過,迴城之後自己獨自舔舐傷口。”麗塔聽完這句話立即離開西蒙尼,一副“我不想理你”的神情托腮往窗外看。怎麽會有這麽可惡的人,淨往她傷口上撒鹽。


    坐在前邊的因紮吉看著後視鏡裏似乎在鬧別扭的倆人,心裏有些不舒服,怎麽看都像是熱戀時期耍花槍的小情侶。


    不多時,車裏的氣氛又活躍起來。因紮吉安靜不說話,沒人知道今天的他是以何種心情去參加自己曾經深愛過的女人的婚禮的。不過也聽說althea很大度地邀請了自己的前任來觀禮,同樣地,她的丈夫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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