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聲從安福門的方向傳了過來。此處是宮女、女官的家人們和她們見麵的地方。站在外省二樓的廊廡上,便能瞧見宮女和女官們分批魚貫而出,在金吾衛的帶領下往前走。


    裴皎然捧著茶盞站在廊廡負手遠眺。


    不消一會,輕快的腳步聲從樓梯的方向一直蔓延到身後。


    “裴相公。”來人輕聲喚道。


    聞問裴皎然頷首,“可有見到你母親?”


    “見到了。”孫韶風走到裴皎然身後,語調恭敬,“母親已經將您的信交給我。”


    “信看了麽?”裴皎然柔聲道。


    “尚未。”


    轉頭睨了眼孫韶風,裴皎然莞爾,“現在看吧。”


    孫韶風依言將信拆開。


    覷著孫韶風神色不斷地變化,裴皎然唇梢挑起一絲弧度,輕輕拍了拍她肩膀,“宮裏可尋到了武威郡的女官或者宮女?”


    “是有那麽一兩個。不過……”孫韶風喟歎一聲,“有好幾個都是早年離家的,對家中近況不甚清楚。”


    “無妨。現在告訴他們也不晚。”見孫韶風緊緊攥著書信,裴皎然垂眼,“你俸祿留給自己花就好,你母親那邊我會替她請一個仆婦。”


    “裴相公……”孫韶風抬眼,嘴唇微顫。欲折腰一拜。


    伸手攔了孫韶風,裴皎然挽唇,“韶風,你我之間何必如此。你隻需安心做好女官,無須操心其他事。我自會替你安頓好你母親。”


    “是,韶風記下了。還是按照您之前的安排來麽?”孫韶風問道。


    “嗯。迴去吧,這封信不必留下。”


    盈盈一拜,孫韶風轉身離開。


    看著孫韶風還迴來的信,裴皎然垂眼。抬腳走進公房裏,將信投入案上的熏爐中。遂斂衣坐下,閉目倚著憑幾。


    未幾,門外傳來庶仆的聲音。


    “裴相公,元中丞請您去一趟禦史台。說是李潤已經招供。”庶仆道。


    眼簾一掀,裴皎然轉頭看向左手旁半開的窗戶。屈指輕撫著案上的陰刻麒麟紋。


    “知道了。”裴皎然道。


    收拾一番,裴皎然出了中書外省。沿著承天門街,走向禦史台。


    門口的金吾衛見到裴皎然,恭敬地拱手施禮。


    禦史台內栽有柏樹數十棵。即使是炎炎夏日,人一走進衙署,便能感覺到一股涼意撲麵而來。


    熟練地穿過廊廡,往禦史台的推鞫房去。


    站在門口的青衣僚佐,見裴皎然過來。連忙迎了上來,“見過裴相公。”


    微笑應了聲。裴皎然攏袖負手,由著青衣僚佐替她把門推開。


    門口有屏風做擋,看不清內裏的情況。不過仍舊可以聽見裏麵的對話聲。


    繞過屏風,屋內除卻元彥衝外,崔台主也在。另外還有兩個年輕的侍禦史。


    “裴相公。”崔台主出言喚道。


    “崔台主,元中丞。”裴皎然笑著迴應。睇目四周,選了個空位坐下。


    見她坐下,元彥衝這才開口,“李潤的供詞你要看麽?”


    聞言裴皎然抬眼看了看身旁兩個垂首的侍禦史,歎了口氣,“元中丞自己念吧。既然是供詞,某看了不太好。”


    和一旁的崔台主對視一眼,元彥衝方才將李潤供詞上的內容念了出來。


    未等元彥衝念完,裴皎然忽而輕哂。眯眸看向他,“李潤沒說其他的麽?”


    “沒有……”元彥衝抬眼目露疑惑,“你知道他會說什麽?”


    “怎麽可能。隻是覺得這份供詞似乎是少了些什麽。”移目看向兩個侍禦史,裴皎然伸手指向他們,“是他二人審的麽?某覺得不如重新再審問李潤。”


    話音甫落,崔台主目露詫異。皺著眉似乎在思考什麽。


    見此裴皎然也不催促,慢悠悠地飲了口茶水。目露嫌棄,遂擱了茶盞。右手支在憑幾上撐著下巴。


    直到庶仆進來為幾人重新奉茶,崔台主才開口,“要重審李潤,怕不是要知會幾位相公一聲。”


    “一個區區的通事舍人,不必勞煩幾位相公吧?”裴皎然傾唇一笑,“不如崔台主,元中丞和某再去審一審李潤。”


    “既然裴相公執意要重審李潤。那便重審一遍吧。隻是若李潤供詞如舊,某定將此事如實稟報尚書都省。”崔台主道。


    裴皎然聽這話,挑眉莞爾,“好。”


    供詞是李潤剛剛寫下的,眼下他依舊在隔壁的推鞫房裏。


    看門的吏卒替幾人打開門,又對著蜷縮在地上的人影喚了句李潤。


    “不是都招了麽?你們還要我說什麽?”李潤斥道。


    掃了眼李潤,裴皎然示意吏卒去把人扶起來。


    和之前相比,眼下的李潤的確算得上慘不忍睹。渾身上下都是傷,頭發也亂糟糟的。


    一瞧見裴皎然,李潤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裴相公,您救救我。我不想再呆在這個地方,他們都對我用刑。”李潤哭著喊道。


    往後退了步,避開李潤欲拽住自己衣角的手,裴皎然垂首望著他,“你要是早一點招供的話,又怎會吃這種苦?說來還是你咎由自取導致的。某當初可是提醒過你,隱瞞實情可沒有好下場。”


    “裴相公,我……不敢招啊。我就一低微小官,豈敢得罪他們。”李潤的眼珠子幾乎黏在了裴皎然身上,眼中有喜意,“裴相公,我現在點招了。是不是就能放我出去了?”


    裴皎然輕嗤一聲,“你隻不過是招認了自己受賄包庇四方館的庶仆賭樗蒲。並沒有交代是何人指使你,讓你夫人去尋我救你的。如今崔台主和元中丞皆在,你若從實招來,興許還有命活。”


    此時的李潤在頃刻間變了臉色。但同樣也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目不轉睛得盯著裴皎然。


    “裴相所言可是真的?”李潤道。


    “自然。”裴皎然也不賣關子,“你招的越多,活命的機會越多。你說你本來一個好好的通事舍人,何苦要參與進來呢?你替對方隱瞞包庇,他未必會感謝你。還不如重新將供詞寫一遍。”


    一番話叫崔台主和元彥衝皆怔愣在原地。


    “崔台主,我要翻供!是謝台端把我的情況告知給我夫人的,還讓她去尋裴相公。說裴相公一定會救我的!”李潤高聲道。


    元彥衝愕然,“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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