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有些吃驚,多年不見,杜心武功夫長進不小。他一招“猛虎撲食”,也朝杜心武撲來,兩掌相接,二人各震退一尺。杜心武攀住滿天星方才落腳之處,滿天星也攀住了杜心武剛才駐足之幹。


    滿天星笑道:“聽說你是孫文派來刺殺太後和皇上的,在這一點上我們誌同道合。說起來也真好笑,義和團想殺掉太後,是因為太後出賣了義和團。於鶯曉是明朝重臣於謙的後代,她想殺太後、皇上,是為了反清複明。‘臂聖’張策想殺太後、皇上,他是因為不滿朝廷的腐敗。燕山大盜黑旋風父女倆想殺皇族,他們是為了金銀財寶。山東巡撫袁世凱、兵部尚書榮祿等人想殺皇上,是因為怕太後先於光緒而亡,害怕光緒秋後算帳。孫文想殺太後,是為了推翻滿清。康有為、梁啓超也想殺掉太後,他們想搞君主立憲,恢複維新變法。可是你要知道,洋人才是最歹毒的,他們想殺太後,是為了釀成中國大亂,進而瓜分中國。因為太後手握實權,統帥全國軍隊,是當今中國的鐵腕人物,而光緒隻不過是個擺設,是個木偶……太後一死,諸王無主,有誰能駕馭中國的局勢?八個強大帝國,重扼京城,炮艦在中國的內海林立,中國很可能要分成八個國家,偌大的一個中國就要從東方消失了……”


    杜心武聽了,若有所思。


    滿天星見杜心武有些分神,一揚手,連珠鏢發了出去,隻見杜心武雙手攀住樹幹,往上躥了幾躥,雙足齊舞,又把那五隻連珠鏢彈了迴來。


    滿天星沒有料到杜心武使出這一手,有些慌張,連忙躲鏢,往下急跳,可是裝有黃金的背囊卻被樹椏扯住,左太陽穴中了一隻飛鏢,當即身亡。


    卻說尹福、張策緊追紅衣主教,紅衣主教畢竟年邁,跑了一程,已是氣喘籲籲,他索性停住馬,迴過身來,朝尹福、張策緩緩而來。


    尹福、張策不知他是何意,於是勒住馬。


    “二位壯士,我可以受縛,隨你們走,但是你們必須放了我的兒子,他是我的命根子啊!”


    張策冷冷地問:“你怎麽會有兒子?”


    紅衣主教臉一紅,一閃即逝:“他是我的私生子……你們不知道,他的母親是一個多麽可愛的美人……”


    尹福見他的眼裏湧出淚水,渾身戰慄。


    紅衣主教茫然地說:“她是一個中國女人,一個官宦人家的深閨小姐,是一個虔誠的基督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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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遁風雲錄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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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卻被你玷汙了!”張策的眼裏像要噴出火焰。


    “她死了,她跳進了教堂的那口深井裏,連屍首都沒撈上來,隻撈上一隻繡花鞋……”紅衣主教的手顫抖著,握著胸前的十字架。


    “可是你的兒子,他也死了。”尹福冷冷地說。


    “什麽?哎呀,主,我的主,你怎麽不拯救我?……阿門!”紅衣主教悲哀地叫著,緩緩地抽出了洋槍,將槍口對著太陽穴……


    “砰!”槍響了,他一頭栽下馬來。


    “髒了咱中國一塊地!”尹福鄙夷地唾了一口唾沫,與張策拍馬往迴趕。路上,他們見到杜心武神思恍惚地騎馬而來。


    “滿天星呢?”尹福問。


    “他死了,該死的都死了。”杜心武喃喃地說。


    “在哪兒?”尹福問。


    杜心武引二人來到滿天星倒掛的那棵樹前。尹福拾起滿天星的竹竿,朝滿天星的屍身一點,一個小盒子掉了下來,尹福一縱馬,將小盒子接在手中。


    “什麽東西?”張策問。


    “有些人覺得它很輕,有些人卻覺得它很重……”尹福不緊不慢地說著,將小盒子揣入懷中。


    幾天後,尹福來到了太原府,可是皇家行列已經離開了太原府,開往西安,尹福隻得又奔往西安。


    經過數十日的奔波,這天黃昏時分,尹福遠遠地望到了西安古城的城郭。


    黃昏是美麗的,晚霞如同一片赤紅的落葉墜在灰色的城牆上,斜陽之下的古城變成了暗紫,好像是雲海之中的礁石。


    昏暗的日光給黑暗讓位,晚風一陣緊似一陣,流動著朦朧逝去的日暮野景,在蘋果綠的天際,纖細的暗月漂浮而過。城下的樹林裸露著,幾隻老鴰盤旋著,留下透明的幻影。


    聳立在兩側的山峰,仍然半含著餘睡未足的惺忪倦態,飄起的白色晚霧,猶如有生命的物體,以它奇特的流動方式,貼著地麵在擴展開去……


    尹福望著逐漸變成鉛灰色的城郭,覺得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惆悵。


    他覺得這城郭有點像書中說的“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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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假慈禧第六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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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禧的心如何不煩呢!庚子年間,八國聯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了不可一世的清軍和聲勢浩大的義和拳眾,闖進了北京城,搖撼著大清帝國的金鑾寶座。那是一個戰戰兢兢的炎夏,她帶著皇家行列如喪家之犬,開始令人恥辱的西遁。飽受俠客、土匪、大盜、匪兵、八國聯軍殺手的襲擊,幾次死裏逃生,逢兇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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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歸喋血記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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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淒涼的世界,萬物凋零。


    這是一個動亂的年月,人心惶惶。


    慈禧疲憊地倚著黃轎的窗口,悵望著窗外灰濛濛的天空。


    天色黯淡,沒有一絲浮雲,也沒有一個生靈。


    世界上的生命似乎都窒息了。


    就連西安城外的小河也顯得瘦弱不堪。河床中心,像遊絲般孱細的河水,在緩緩朝前呻吟著。


    田野,一片枯黃,秋天應當是迷人的,可是這落葉,這麥梗殘秸,看著叫人心煩。


    慈禧的心如何不煩呢!庚子年間,八國聯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擊敗了不可一世的清軍和聲勢浩大的義和拳眾,闖進了北京城,搖撼著大清帝國的金鑾寶座。那是一個戰戰兢兢的炎夏,她帶著皇家行列如喪家之犬,開始令人恥辱的西遁。飽受俠客、土匪、大盜、匪兵、八國聯軍殺手的襲擊,幾次死裏逃生,逢兇化吉。


    想到這裏,她招眼望了望隨行的尹福。他麵目清臒,兩眼炯炯有神。一路上多虧他過關斬將,化險為夷。


    慈禧望著他飽經風霜的臉上那一道道彎彎曲曲的皺紋,眼前仿佛出現一個個問號:


    尹福是皇上的武術教師,他跟自己是不是一條心呢?


    他曾同情維新變法,是不是跟康有為、梁啓超等亂黨有瓜葛?


    他會不會協助皇上加害於我,奪我江山?


    寧叫我負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負我。她想起曹操的這句名言。


    馬蹄有節奏地響著,重複著,顯得枯燥、乏味。


    雖然是在迴京的路上,但自從西安城裏出來,她的心裏就沒踏實過。


    這一路上不知又有多少溝溝坎坎……


    和約簽了,款賠了,按照洋人的意圖,主張抗戰的載勛賜死;載漪、載瀾發配新疆,永遠監禁;毓賢即行正法;剛毅被貶;董福祥革職降調;英年、趙舒翹暫監候;徐桐、李秉衡革職,撤銷恤典;啟季、徐承煜也即行革職……洋人滿意了,息兵了,慈禧才算消停下來。


    出西安城時可比兩年前出北京德勝門時威風多了。八月二十四日,天色未明,軍機、禦前、六部、九卿及西安全城文武,均已齊集行宮伺候。當行李登車時,兩宮循例召見了軍機大臣,方始升輿。辰初三刻,前導馬隊先行,接著是太監,然後是領導侍衛內大臣開路,靜鞭之響,黃轎出宮。頭一乘是皇帝光緒,第二乘是慈禧,第三乘是皇後隆裕,第四乘是瑾妃,都掛起轎簾,不禁臣民遙瞻。惟有第五乘黃轎的轎簾是放下的,內中坐的是大阿哥。黃轎之後便是以軍機大臣為首的扈從大員,隨後是各衙門的檔案車輛,首尾相接,一直到十點才過完。一路上家家香花,戶戶燈彩,跪送大駕,十分氣派。


    慈禧想到兩年前西遁路上,解溲犯難,幾個貴妃、宮女攏成一圈,輪流排泄,羞不堪言,窘不堪言,尬不堪言,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記起走進一家農戶,一個老婦人端坐炕頭fèng著一雙小孩子的繡鞋。老婦人風采依舊,不緊不慢地說:“那是七十年前了,幾個官人來到這兒,說是選妃子進宮,就把我選上了。可後來又不要我了,不然沒準兒也是個貴妃了,哈哈……”她問那老婦人:“您高壽了?”那老婦人迴答:“男不問錢財,女不問芳齡呀。”她又問老婦人:“那您繡的小鞋……”老婦人嘆口氣說:“嗨,是給自個兒的,來世好有雙鞋兒穿。我老了,就和這大清國一樣,老了,不中用了。”


    她對老婦人的話刻骨銘心。


    老婦人的話就像鞭子抽在她的心上……


    一個人翻身下馬,是李蓮英。


    李蓮英悄悄湊到窗前,小聲說:“奴才李蓮英給您請安了。”


    “事情辦妥了嗎?”慈禧問。


    “妥了,載瀾那老賊答應了……”


    “夠了,還要聲張出去怎麽著?”


    “不愁她不賣命!”


    “下一站是哪兒?”


    “驪山行宮,估摸下午就能到了。”


    “這倒是個吉祥的地方。”慈禧說完鬆了一口氣。


    此時光緒帝正坐在第一乘黃轎裏。兩年前他從北京城出逃時,雖然曆經兵荒馬亂,土匪騷擾,饑渴交加,但並不慌張,隻是有一種無名狀的痛苦和惆悵的情緒籠罩著他。珍妃慘死井下,使他瀕臨死亡的邊緣。他就像一具軀殼,橫陳於世,靈魂早已出竅。珍妃的影子時常在腦際浮現。那甜甜的稚氣的微笑,秀靈靈的臉蛋,裊如細柳的腰肢,活潑潑的笑語,讓他心神恍惚。他多次想逃迴京城,與洋人血戰到底,留一世英名,死後與珍妃合葬一處,做一對鴛鴦鬼,讓百姓知道他是抗戰的英雄。雖然有個傀儡皇帝的奚名,但是死得壯哉,死得英勇,在中國曆史的帝王錄中,他的名字將閃爍光輝,在情史上也留下佳話。他也曾起過這個念頭,逃迴京城重振朝綱,變法維新,讓中國像日本一樣富強繁榮。但是每當他接觸慈禧那刀子似的目光,他猶豫了,膽怯了,失望了,渾身癱軟無力,頭冒虛汗,就似虛脫般。


    他感到自己很孤單。


    在西安棲身的兩年中,他就像鎖在籠中的雲雀,像任人戲弄玩耍的木偶一般,緘默無言。如今要迴京城了,他的心情愈加沉重,他仿佛已經看到太液池畔瀛台那黑漆漆的房屋,那昏慘慘的燭光,那形影相弔、煢煢孑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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