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永恆不變的夜空下,山本賢二睜開了眼睛。


    這四天,通過山本賢二的不斷努力下,靠著櫻花國智囊團之前提供的攻略提示,他順利避開了許多要命的工作陷阱,終於摸索清楚了大江山王宮內部道路變化規律。大部分時間,鬼仆是無法前往部分地區的,但是在王宮內部好心人留下的紙條幫助中,他逐漸摸索到了具體的辦法。


    至於這些紙條究竟是誰寫的,山本賢二毫無頭緒,隻能猜測是某種植物類的妖怪,在當鬼仆期間留下的。


    畢竟綠色液體,讓人一下子就會想到草本植物的汁液。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很快就能夠離開這裏了。山本賢二之前與滑頭鬼做了交易,由滑頭鬼搞定外界,而他去暗殺酒吞童子。


    到時候,鬼王已死,鬼界必定大亂,滑頭鬼就可以出麵重新掌控局勢。


    至於如何帶著百鬼迴到人間,當時的滑頭鬼直接鬼鬼祟祟地衝山本賢二擠了擠眼睛,老神在在道:“老身自有聯係人間的方法,隻不過之前鬼界大亂後被大江山那位所控製,導致當時的陰陽師已經放棄了老身。”


    “我聽貓又說,現在已經過去幾百年了,那群陰陽師還能願意把百鬼放出去嗎?”


    山本賢二並不會完全相信原住民。


    這群原住民有自己的計劃,自己的生活,但是就算同為原住民,也會有明顯的智商差異。山本賢二換位思考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這個世界的陰陽師,那麽在已經有安全的地方控製百鬼的前提下,是絕對不會輕易放它們出去的。


    鬼界相當於是一個天然的監獄,可以嚴格管控裏麵的鬼外出。


    雖然這種行為,勢必導致百鬼對人類怨念越來越深,而且也並不能完全杜絕外界產生新鬼怪的可能性,但是能關一時是一時。


    這些鬼雖然也會吃飯睡覺,卻很難殺死。


    放出去隻會更麻煩。


    對於山本賢二的質疑,滑頭鬼意味深長地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年輕的小鬼啊,你可能搞錯了一件事。鬼界是最初的那位強大的陰陽師,借助天外大神的力量製造的,不代表人類自己本身有那個能力——他們沒那個本事懂吧?”


    “您是說……需要付出代價?”


    山本賢二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些“意外掉入”的人類,開始惡意揣測他們是否是陰陽師為了維持鬼界的祭品。


    滑頭鬼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鬼界作為附屬於人界的平行世界,確實會有人類不斷掉進來,改善大家的飲食生活,但是這些不過是意外,並非陰陽師有意為之。”


    他頓了頓:“小鬼,老身倒要問問你,若你是領導者,手底下的監獄關著無數窮兇極惡之徒,那麽你是否需要花精力看守?”


    “那是當然。”山本賢二覺得這個問題與鬼界的問題並不完全一致。


    “所以,人類需要不斷地維持鬼界的存在,這就導致人類除了正常的生活外,還需要多一份鬼界運行的支出。鬼界誕生之初,確實解決了人間總是被鬼怪襲擊的情況,但是長久下去,卻變成了人類需要花資源養著一群鬼怪。他們既不敢放棄鬼界計劃,又苦惱於對維持鬼界的資源消耗太多,這幾百年過去,他們早就忘了百鬼是多麽恐怖,隻會比以前更希望人鬼能夠和睦相處,結束依靠鬼界關押百鬼的生活。”


    滑頭鬼舉起茶杯,仰頭喝盡,繼續道:“這個時候,如果一個能夠親近人類同時又掌控鬼界的妖怪出現,你覺得,人類會不會願意同意讓鬼界返迴人間?”


    “可是你們也需要生存空間。”山本賢二反駁。


    “所以說,小鬼就是小鬼,都不知道鬼界誕生以前,人間的有多麽糟糕了。”山本賢二搖頭晃腦道,“天外大神讓靈球許多國家變成禁區,這些區域在祂離開以後,隻剩下了一片被汙染的荒土,而鬼怪是沒有那麽強烈的環境需求的。”


    他拍了拍桌子,桌上的油燈一下子亮起來,隱約能看到裏麵有兩個小蟲子在蠕動。


    “我們在這種地方都過那麽久了,出去以後,前期也不會有多少意見,畢竟自由可比一群鬼怪在這麽一小塊地窩著舒服多了。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滑頭鬼歎了口氣,“最初鬼界其實是一人一戶的,但是隨著後來的鬼怪越來越多,才有一些或好心或抱團的妖怪開始接納同居者。”


    “總之,你若真如自己所說,能夠解決住在大江山那位王,老身倒也願意舍命陪君子。”


    滑頭鬼把舉著茶杯重重落到桌麵上。


    “希望你能做到你自己所說的。”


    記憶迴到現在,山本賢二抿著嘴邁進了一條掛著酒窖牌子的小道。既然有天選者躲在這裏,那麽這裏應該是平時沒有王宮執事前往的。


    這條小道平時根本無法感知到,此時出現在眼前時,又仿佛它本來就該存在這裏,從未移動過。小道的盡頭是一半在地麵、一半被埋在地下的樓梯,一眼望過去,這個樓梯似乎深不見底。


    山本賢二根據這幾天的經驗在周圍探索了一下,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張綠色血跡的提示紙條:


    【酒窖很危險,酒窖很安全。】


    紙條被人攢成了一團,扔在草叢裏,十分不顯眼,翻過紙條的背麵,能看到紙條上畫了一個太陽的圖案,然後又被稀疏的線條塗抹,最終在旁邊寫下來了一個大大的【死】字。


    山本賢二立刻就看懂了紙條主人想要傳達的信息:


    【日曜日會死】。


    這裏就不得不提到櫻花國對於一周七天的叫法,櫻花國的日曆同樣是從周日到周六,分別以日月火水木金土的順序排列。


    之前為了搞清楚道路的規律,山本賢二在那裏轉了很久,曾經找到過一張寫著非常多奇怪櫻花國文和圖案的紙條。不知道寫下它的人或者鬼出於什麽心態,並沒有直接寫下數字,而是把紙條變成了一張密碼條。


    山本賢二完成自己的工作,在屋裏破解了半天後,終於搞明白了紙條的含義:


    王居內苑是大江山王宮的中心區域,被用星星圖案指代,平時住著酒吞童子,需要沿著整個大江山外圍繞四圈後,來到天鬼禦園附近,才能看到那條路;菊之間可能辦公或者幹其他事情的地方,被用花朵圖案指代,隻有在固定的區域繞了六圈後才會出現;酒窖最簡單,位於餐廳和王居內苑之間,但是需要帶一個廚房才有的葫蘆,被用酒葫蘆圖案指代。


    至於地宮,不知道是筆者沒去過還是什麽原因,紙條上並沒有寫。


    因為櫻花國已經用掉了最後一次提醒的機會,所以山本賢二並不知道,那位“恰好進入地窖”的天選者,實際上是大半夜躲進草叢裏時沒注意,一個跟頭從樓梯上摔進酒窖的。


    又因為該天選者之前一通亂跑,導致各國智囊團都不知道該如何歸納情況。


    畢竟大黑天專往沒燈的草叢裏亂鑽,別人直接遇到黑暗中的怪物,早就沒命了,她竟然還能誤打誤撞躲進一個安全的地方裏。


    隻能說人比人,氣死人。


    順便一提,這個天選者就是全世界第一位通關的毛熊國天選者。


    山本賢二不知道自己在一周的第幾天,但是七分之一的概率,再怎麽衰也不至於讓他碰上吧?


    懷著僥幸心理,山本賢二一步步地走入了酒窖中。


    說來也奇怪,雖然他走進了黑暗中,卻始終能夠看清自己周圍的環境,不會一個失足從樓梯上滾下去。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遠,山本賢二終於走到了盡頭,一扇槐木製成的大門就這樣出現在他麵前,上麵還有銅製的門把手。


    山本賢二輕輕用腳頂了頂門板,然而,酒窖就跟沒有門鎖一樣,“嘎吱”一聲打開了。


    這個聲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一時間,山本賢二腦補了許多恐怖的畫麵,例如從裏麵伸出的鬼手,又或者背後追來的妖怪,但是什麽都沒有發生。


    看著門內整齊的酒架上擺著一瓶瓶的酒,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山本賢二鬆了一口氣,這才大著膽子走進去——至於是誰給的勇氣,可能是毛熊國那位塔莉婭給的。


    山本賢二第一時間就在裏麵搜索了類似於“規則紙條”的東西,並沒有找到任何東西,隨即又開始尋找躲藏的地點,萬一有王宮執事進來了,自己還有地方躲藏,爭取挽救一下自己的性命,避免出什麽差錯。


    好巧不巧,這裏確實有一個空酒缸。


    那是幾個排列整齊的巨形酒缸,放在酒窖的門口,並不太引人注目。山本賢二進去躲了一下,發現上麵的木塞子很容易取下,正是躲藏的絕佳地點。


    山本賢二有了退路以後,心中放鬆了不少,開始思考自己的任務。


    他的目的是毒死那位嗜酒如命的酒吞童子,就跟曆史上的英雄源賴光一樣,所以需要知道酒吞童子大概率會選哪瓶酒。至於毒藥的來源,山本賢二就地取材,收集了一些彼岸花的花粉——這是他進入這裏以前,就偷偷包裹好,帶在身上的幾頁日記催生的,四日時間,足夠在天鬼禦園中生長起來了。


    到時候,酒吞童子失控必會與下屬大打出手,成為整個鬼界的敵人。


    自己既解決了酒吞童子,又削弱了他手底下的勢力,簡直一舉兩得,能夠讓滑頭鬼接管鬼界更順利一些。


    至於彼岸花在瘋長後會給百鬼們帶來多大的威脅,並不在山本賢二的考慮範圍內。


    花粉是有限的,山本賢二不可能每一瓶都撒點進去,所以他重新來到酒窖的入口處,開始借著酒窖內的燭火,試圖通過地麵的灰塵來觀察哪些酒被取走的情況更多,進行抉擇。


    畢竟如果紙條說的沒錯,【日曜日會死】的另一種解讀意思就是——


    【日曜日時,酒吞童子會喝酒。】


    有鬼怪前來取走美酒,自然會給酒窖裏躲藏的人帶來危險,嚴重時可能會帶來死亡的威脅,這也和紙條上說的一模一樣。


    【酒窖很危險,酒窖很安全。】


    沒有酒吞童子的下屬前來取酒時,酒窖很安全;有酒吞童子的下屬前來取酒時,酒窖很危險。而每周來取一次酒的酒窖,地麵必定落滿灰塵,哪裏明顯出現灰塵比周圍單薄的情況,就能說明哪裏有鬼仆前去取酒過。


    想到這裏,山本賢二不免想到了《大江山王宮規則》的最後一條:


    【9.你隻需要在大江山王宮工作滿一周,從酒窖為鬼王大人獻上一壇最好的美酒,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工作滿一周……


    日曜日……


    這個時間節點如此相似,讓山本賢二總懷疑其中有某些關聯。


    櫻花國智囊團關於這點的提示中,提到過“鬼仆本身就是鬼王大人的美酒”這一點可能性。因為在櫻花國的曆史中,酒吞童子在被源賴光斬首以前,曾經非常欣喜地喝下了摻合著少女鮮血的酒。


    大江山王宮的鬼仆都屬於“少女”。


    在鬼界的生活中,並沒有天選者聽到關於星期的說法,畢竟對於這些長生的妖怪來說,一周七天太過短暫,他們已經過去了幾百年。


    山本賢二突然想到,是否【日曜日】本身就是指【鬼仆在大江山王宮工作滿一周】後的下一天?第一天來到大江山王宮的鬼仆,幾乎不可能勿入酒窖,等到下周一時,她們想要來酒窖選一瓶美酒獻給酒吞童子,卻不知道未來的命運對她們來說也確實是【日曜日會死】。


    想到這種可能性,山本賢二更不慌了。


    他才來四天,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才到了木曜日,還差三天呢。山本賢二本身也不會傻到送美酒給酒吞童子,所以這個提示很有用,不過對他來說卻是沒什麽用了。


    正在得意自己破解了紙條上的內容時,山本賢二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酒窖的地上一塵不染。


    並沒有所謂的腳印和灰塵,似乎有鬼仆或者什麽東西每天都在打掃這裏。


    敏銳的耳朵猛地聽到有下台階的腳步聲,山本賢二當機立斷,躲進了那個空著的大酒缸中,為自己蓋上了木塞子。


    就在做完這一切的同時,腳步聲也到了酒窖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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