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尹竹真的有那麽一個朋友的話,她的話就一點也沒毛病。


    還記得尹竹之前在鬼市遇到的女孩嗎,尹竹當時就注意到了,她的服裝比較接近於藍星現代的服裝,雖然這種衣服在鬼界也存在,但是結合她的身份,一個人界的窮苦女孩穿著標準的流水線服裝,就算兩個世界的科技水平有些許差異,也絕對差不了太多。


    隻要外界進入了現代社會,那麽就算小孩想要離家出走,也可以找到養活自己的方法。


    這點,櫻花國的經驗應該是最多了。


    根據媒體報道,櫻花國每年都有上萬名少年離家出走,多到成了社會問題,以至於以這種橋段作為主角人設的作品時不時出現。尹竹看過的動畫電影《天氣之仔》就是這種設定,主角離家出走後去首都漂泊打工謀生。


    如果人間還是古代封建社會,離家出走確實不過是從一個狼窩掉進另一個虎穴,再有現代意識的人也很難在那種大環境下找到出路。


    不過現代社會給人類的機會就太多了。


    法律的不斷完善,社會救助的方法越來越多樣,知識不再被壟斷而是能夠更輕鬆的獲取……以前無數人頂著壓迫拋頭顱灑熱血,用生命帶來了社會的變革,才讓後人有更好的生存空間。


    正應了尹竹那句話:天地之大,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這句話似乎點醒了毛倡妓,讓她看向尹竹的眼神多了幾分溫柔和向往:“你這孩子,小小年紀就思想如此通透,如果我能活在這個時代……”


    後麵的話,不言而喻。


    毛倡妓或許在感慨自己生不逢時,又或許在慶幸環境變好了,許多年輕人不必再受自己當年的苦。


    尹竹也在慶幸。


    隻不過,尹竹慶幸的是自己的身體是個女性,如果換成當初《綠色之家》的小男孩身體,那這女鬼未必會對自己這麽溫柔,怕不是直接大車開小孩,自己最後渾身長毛而死。


    也許毛倡妓都不走開車流程,直接長毛。


    因為從尹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過去的影子,毛倡妓對尹竹的態度比最初更好了幾分,嘴自然一鬆再鬆:“如果你真的想迴到人界,倒也不是沒有辦法。”


    “您能告訴我嗎?”尹竹眨眨眼睛,裝得十分無辜。


    “不過這個辦法……可能對你來說有點困難。”毛倡妓歎了一口氣,舉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飲而盡:“如果很容易迴到人間,我們早就過去了。”


    “也是……”


    尹竹有些失落地低下頭,然後強顏歡笑道:“美人姐姐,其實我早就想到了,我還在人間時就聽說,沒有去鬼界還能活著離開的人,隻是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罷了……”


    “雖然困難,但也不是不能做到。”毛倡妓拉著尹竹的手,輕輕拍了拍,給她鼓勁。


    尹竹有些驚訝地抬起頭。


    “酒吞童子大人當年曾經有過一個方法,能夠離開鬼界迴到人間,但是這個方法並沒有公開。”毛倡妓頓了頓,“因為如果這個方法公開,很容易給鬼界帶來混亂。酒吞童子大人好不容易帶我們結束了那段最黑暗的時代,為鬼界創造了新的秩序,如果有可能,其實我們會想把這個方法徹底隱藏起來。”


    這個說辭在尹竹的預料之中。


    早在花姬含糊其辭地講述酒吞童子故事時,尹竹就已經有了猜測,此時毛倡妓的說法不過是變相證明尹竹的猜測:“這個方法……是不是要犧牲什麽?”


    如果隻是找東西跑路,並不會多損害鬼怪們的利益,更不至於讓毛倡妓提到“那段最黑暗的時代”,既然她提到了,還特意強調“新的秩序”,說明這個方法一旦公布出去,勢必會造成犧牲和爭鬥,讓那段爭權奪利互相攻擊的時代重新上演。


    毛倡妓既然知道這個方法,說明她應該是保守派鬼怪。


    她支持隱藏這件事,希望鬼界保持現有的和平,並且對於前往人界沒有太強烈的欲望,所以得到了酒吞童子的信任。


    不過……


    聯想到清涼禦所的位置,尹竹覺得,酒吞童子對她的信任其實也很有限,否則也不會找了個犄角旮旯就把她打發了。


    “……你說的沒錯,這個儀式是有代價的。”


    毛倡妓突然正襟危坐,嚇得尹竹連忙有模有樣地學起來,上半身挺胸坐好,仰視這個麵容絕美的大姐姐:“什麽代價?”


    “這個儀式有兩個辦法離開鬼界,一個是拋棄肉體,在黃昏交接之際,人間和鬼界重合的瞬間,利用儀式獻祭一個活人後,在活人氣息地包裹下逃離鬼界,轉世投胎,但是投胎後的鬼會從胎裏天生煞氣。”


    說這個方法時,毛倡妓的表情很嚴肅。


    從她的語氣,尹竹感覺到她並不是很支持這個儀式方法,再加上鬼界幾年也未必能見到一個活人,所以確實有點麻煩。


    “另一個辦法呢?”尹竹問。


    “另一個辦法更為複雜,是把人送出鬼界的辦法。但是你應該也能夠感覺到,大家都很討厭人類,不會有人類活著知道這條儀式方法的。”毛倡妓的拇指摩挲著茶杯,語氣裏有些自嘲。


    聽毛倡妓的語氣,恐怕在這裏死掉的人不在少數。


    尹竹莫名有些懷疑,其中大部分應該都是女性,不止是櫻花國二次元喜歡給恐怖遊戲弄女性主角的問題,龍國也有女性陽氣不足,身體虛弱很容易看到靈異現象的說法。


    特別是東大陸的恐怖故事,大部分都是女人和小孩作為主角。


    可能是很多創作者覺得,這些人容易受到驚嚇,讓玩家感受到無助感和孤立感,更有恐怖氛圍吧?


    再加上副本背後的平野珊應該深受櫻花國文化的影響,所以十有八九錯不了。


    “如果……我也是人類呢?”試探得差不多了,尹竹大著膽子問毛倡妓:“那我是不是就能用另一個辦法了?如果我不是人類,用另一個辦法有沒有什麽負麵影響?”


    “如果你不是人類,第二個辦法對你隻是沒有效果而已。之前酒吞童子大人也找過其他家夥,讓他去嚐試過第二個辦法,但是最後無事發生,那個負責試驗的家夥現在還活得好好的,還當了王宮執事呢。”


    毛倡妓思索了一下,很快給出了答案。


    “啊,那個王宮執事是誰?”


    尹竹嘴上問著,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了天狗執事的模樣,如果是熟鬼就好了。


    “他叫琴古主,是付喪神。”毛倡妓頓了頓,“聽說他曾經是一把盲琴師的古琴,後來主人死後被塵封多年,從而有了靈性。不過如今修煉了這麽多年,從外形看,他和琴的模樣已經沒什麽相似度了。”


    付喪神是尹竹最開始係統學習櫻花國妖怪種類時聽到的名詞,指器物放置太久吸收各種東西精華成精。


    如果是吸收天地精華成精的妖怪還好,如果是吸收人類怨念成精的妖怪,十有八九會有吃人傾向。它們雖有“神”的稱號,實際上卻是與鬼怪為一類的存在,再加上是被遺忘到成精的情況,又不受人祭拜,跟人類的關係自然也沒有多好。


    一把主人掛掉的古琴,還沒有啥琴樣,這可就有點難找了。


    尹竹沉思起來,努力迴憶自己這幾天在大江山王宮裏看到的其他鬼怪:“唔……他長什麽樣子呢?”


    “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有著龍腳,身後還有個長尾。”


    毛倡妓想了想。


    實際上,毛倡妓也很久沒有見到那些王宮執事了,作為鬼將軍級別的鬼怪,她又不用去鬼仆餐廳搶飯吃,隻要乖乖在清涼禦所待著,就有鬼仆上門來送飯了。


    不過這一次,她描述的外形,尹竹還真見過類似的。


    隻不過因為在鬼界看到太多奇形怪狀的妖怪,以至於尹竹當時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奇怪的,完全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毛倡妓說起來,她才突然迴憶到確實有一個王宮執事符合毛倡妓的描述。


    尾巴,那個執事確實有。


    至於櫻花國文化口中的龍腳,和龍國的龍腳應該是一樣的吧。大概是類似鷹爪或者雞爪,這種腳印在地上走時會留下一個“個”字。


    同時符合這兩點的王宮執事正是當初要把尹竹抓進袋子的那個。


    以正常人的思維來判斷,他應該不會想幫自己。


    “……我沒見過這樣的王宮執事,恐怕找不到他。”尹竹果斷睜著眼睛說瞎話,放棄了哄騙更多原住民幫助自己的念頭,人在精不在多。


    “沒見過也是正常的。”


    毛倡妓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第二個方法我也知道。隻不過,鬼怪使用時真的沒有效果,無法迴到人間的。”


    “不試試,我是不會死心的,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去重新投胎。”尹竹搖搖頭,攥緊自己的粉拳,表情無比堅定和認真,落到一個小孩子的臉上,看得毛倡妓有點想笑。


    “好,好,試一試。”


    毛倡妓的語氣就像大人在敷衍小孩子,這種語氣,尹竹從小聽到大。


    很多大人都是這樣的,做事時往往自以為是,失敗後又開始四處甩鍋。尹竹小時候遇到過許多這種大人,長大後發現同齡人也多是如此,既不願意聽取別人的意見,也不願意承擔自己犯錯的責任。因此,很多小孩子在社會的熏陶下最終也會變成這種大人。


    這種時候,尹竹往往不會去爭辯,因為毫無意義。


    自己隻需要做給他們看就好了。


    ……


    龍國智囊團裏有人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尹竹這是要通關了嗎?”


    “不,她是在示範。”安知深吸一口氣,“她要在離開以前,給龍國盡可能踩足夠多的雷,讓我們推算出不考慮天賦的情況下,天選者如何才能順利通過這個副本。”


    “離開?老大,你們究竟在做什麽?”


    “不是我在做什麽,是她要做什麽——尹竹想要終結藍星上的規則怪談,無論她自己付出什麽代價,她都已經做好了那個準備。”安知的眼中流露出敬佩。


    敬佩每一個閃閃發亮的靈魂。


    “我們不打斷她嗎?”這是莫悠的問題,她是第一次遇到這麽瘋的龍國天選者。


    “天選者一旦進入副本世界,做什麽已經不受我們控製了,我們能做的隻能是盡可能地提供幫助。”安知搖搖頭,“就算他們腦子一抽進入副本後自殺,我們也無法穿越過去幹涉——更何況,如果尹竹成功了,這對藍星是最優解,隻犧牲她一個人,卻能救剩下的所有人。”


    安知停頓了一下:”所以,我才會對她的選擇默許。”


    是殘酷的選擇,也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


    莫悠破天荒地沒有繼續反駁,隻是低下頭陷入沉思:如果自己變成天選者,能不能這麽堅定地做出選擇呢?


    “如果她失敗了呢?”李泰嵐突然問出大家心中都不願意想的可能性。


    “……所以,她在示範,示範如果自己的猜測失敗了,自己白死,那麽下一個天選者應該如何通關。”安知的笑容苦澀,“至於再下一個副本,到時候會有新的天選者去想,而尹竹也可以結束自己的冒險,好好地睡一覺了。”


    睡一個永遠不會醒來的覺。


    這個話題讓智囊團的所有人沉默下來,大家都低下頭,各自記錄自己手頭上想到的信息,沒有再繼續說什麽。


    如果說有比龍國更氣氛低迷的智囊團,那恐怕就是櫻花國了。


    山本賢二作為櫻花國最後一名天選者,此時也隻剩下了最後一次智囊團的提示機會。在櫻花國智囊團的提示中,山本賢二很快意識到了大江山王宮很可能是通關的一個關鍵點。


    他也同樣夢到了那個和服女孩,但是並不記得夢到了什麽。


    無所謂了,一個能入夢的女鬼罷了,就算是什麽網絡傳言的平野珊怨念化身,也影響不了他通關的決心。


    山本賢二雖然表麵傲慢,心裏卻還是十分警惕。


    根據他進入規則怪談世界前看過的數據分析,天選者死亡率最高發的就是第一個副本。就算看過的直播再多,真正身臨其境時,天選者還是很容易因為失誤或者太緊張忘記規則,因此導致違反規則而死亡。


    一旦能夠順利通關第一個副本,在習慣副本情況後,後麵兩到三個副本如果沒有被不可言說針對,經驗積累起來,相對死亡率則會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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