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竹開始了在雪女領域第二天的循環。


    與前一天不同的是,尹竹每次迴到雪山村時,都會試圖向白雪姬賣安利,天花亂墜地去蠱惑她離開這裏。


    在確定了自己的目標後,尹竹又一次離開了村子,並且腦海中不斷迴憶著村子的樣子,果不其然,又一次跳過了冰柱林,直接迴到了雪山村,路程和時間立省百分百。


    “你很想念這裏啊。”


    白雪姬看著很快出現在村口的尹竹,剛說了一句話,就被尹竹搶過了話頭:“主要是這裏有你在啊,我覺得你不出去看看真的太可惜了。”


    當然,白雪姬不會答應的。


    她挽著被冷風吹亂的頭發,笑著拒絕了尹竹的建議:“外麵科技再好,也都是冰冷的,不如雪山村有人的溫暖。”


    打感情牌,失敗。


    不過從她細微的表現來看,尹竹確信她是有所心動的,隻不過這種渴望並不能壓過白雪姬對外界的恐懼。


    畢竟夢醒了,人就需要麵對現實。


    夢境這麽美好溫暖,越沉睡就越舍不得這種虛假的幸福。


    這點,尹竹深有同感。


    畢竟她睡醒以後還需要絞盡腦汁破局,不如在夢中沉浸式體驗雪女人生來得輕鬆。


    這次失敗了,沒關係,還有下一次。


    尹竹找了個借口離開雪山村時,外麵的已經快到腰部了。


    村外的積雪並沒有因為尹竹加速了路程而減緩速度,說明每次從離開村子到迴村子,都是新一輪,中間無論停止多長時間,下次增加的積雪量都是固定的。


    尹竹故技重施,又一次加速了路程,通過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雪山村的模樣,跳過冰柱林,沒走多遠,就重新迴到了雪山村。


    這次,白雪姬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微微皺眉,剛想說什麽,再次被尹竹搶先了:


    “漂亮姐姐,餓餓,飯飯。”


    白雪姬:“……”


    雖然不懂這個小孩為什麽突然變得比之前還要幼稚,但是白雪姬還是盡職盡責地煮了一碗湯給尹竹暖暖身子。


    尹竹舉著碗喝了一大口,因為時刻銘記不能喝完,還給白雪姬剩了幾口,開始換一個角度發動嘴炮攻擊:“漂亮姐姐,不是我說惡意詆毀其他人,主要是,你這麽好看,村裏能配得上你的人,我真的沒看到幾個。”


    不就是催婚嗎?尹竹也會啊。


    出於尊重他人命運的禮貌,尹竹一般不會主動和其他人提婚姻這方麵的話題,更喜歡以吃喝玩樂或者職業興趣方麵,和別人愉快地溝通。


    但是不說不代表不會。


    既然白雪姬想讓自己留在這裏,不斷從這方麵煽動自己,尹竹也決定反其道而行之,讓她“嫁出村”。


    不過這次,尹竹的話一說完,白雪姬就臉色蒼白地打了個哆嗦。


    她連連搖頭:“不,村外的壞人太多了,我生是雪山村的人,就算死了也是雪山村的鬼,我是不會嫁出去的。”


    白雪姬不知道為什麽,但是對於未知的村外,她總有一種來自靈魂的恐懼……和憤怒。她不想離開村子,也不希望村裏的人離開,隻希望雪山村越來越壯大。


    她不希望任何人違背她的意願。


    尹竹沒有繼續勸說,心中暗暗記下白雪姬是個“隻能她催婚別人,不能別人催婚她”的家夥,開始了下一輪迴。


    這次,雪到了胸口。


    迴到雪山村時,白雪姬沒有在村口等著她,也不知道跑去幹什麽了。


    村裏的所有人都在做重複的事情,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尹竹站在路中間待了很久,都沒有村民注意到她,全在忙各自的事情。


    等了大概十分鍾,尹竹就沒有耐心了,試圖和村民搭話。


    “請問你知道白雪姬嗎?”


    很遺憾的是,尹竹沒有刷新這群npc的權利,於是村民完全把尹竹當成了空氣。


    尹竹歎了口氣,隻能自食其力,在雪山村裏尋找起白雪姬來。不過奇怪的是,尹竹翻了整個村子,都沒有看到白雪姬的影子。


    難道她出村子找自己去了?


    尹竹突然想起來,白雪姬是可以去冰柱林的,難道是因為自己跳過了冰柱林,所以錯過了和白雪姬的相遇?


    迴到雪山村的街道上,因為已經走了不知道多少次,尹竹對這裏是閉著眼睛都能走,幹脆退到了村口的位置,望著一塊冰的反光,看身後存在的景象。


    一個小白點開始接近雪山村。


    看到那個熟悉的輪廓,尹竹勾起嘴角,心中一套組合拳已經準備就緒了。


    “你現在迴村子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是不是……”白雪姬擦了擦額頭不存在的汗水,剛要說後續的話,再次被尹竹搶走了發言內容:“是啊漂亮姐姐,你怎麽這次沒在村子裏等我?我找了你好久呢。”


    白雪姬張了張嘴,但是原本想問的問題被卡在嗓子裏,思路被尹竹拐帶到了另一個問題上:“是村子裏來了別的人。”


    “是貓貓神嗎?”


    尹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那充滿了期望的純真眼神,直勾勾地望著白雪姬的臉。


    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白雪姬感覺自己說“不是”都是一種罪過,但是“不是就是不是”,假的永遠真不了:“並不是貓,是人類,是好幾個男人,據說是神的使者。”


    故事……有進展了。


    所以白雪姬主動去提外來者,想告訴她這件事。


    心中暗暗記下這件事,尹竹臉上卻沒有太多痕跡,依舊是積極主動地向白雪姬傳教:“我又想起來,外麵其實還有很多健康又美觀的化妝品,能夠讓你看起來更好看。”


    這次,白雪姬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朝著自己的屋子走去。


    這種沒有任何交代就離開的行為,和白雪姬以前那種禮貌的表現截然相反,尹竹卻沒覺得有多大問題。


    其實,白雪姬知道美麗對自己來說是麻煩。


    她隻是太習慣了。


    習慣保持美麗來取悅別人,對美麗的執著早已深入骨髓,難以擺脫。


    白雪姬如果真的是個沒有接觸過外界的山村美女,不可能對外界毫無向往,但是雪女是一個已經體會過外界之人險惡用心的人,她早就不信那些花花世界了。


    白雪姬某種角度上和平野珊很像,她們都遭遇過人世間的惡。


    不過平野珊還是幸運的,她至少還活著,她生活的時代已經比古代開明了不少,而雪女在那一次殘忍的實驗中就死去,已經沒有第二次機會了。


    極致的惡和怨恨,才能讓這個世界誕生出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


    不用和白雪姬告別,尹竹聳聳肩,邁著歡快地步伐離開了雪山村,開始了下一次循環。


    不過這一次,雪到了脖子的位置。


    尹竹並沒有像之前那樣,不斷迴憶著村子,想要迅速迴到村子裏。


    這是今天的最後一次外出嚐試,如果再有下一次,尹竹恐怕就要整個人被埋在雪裏了,那可不是什麽好事,所以最後一次中,尹竹一定要找到那個她一直想要找的東西。


    雪女的規則。


    村子裏被尹竹翻過,沒有;無盡雪原裏一片白茫茫,看多了都容易得雪盲症,自然也沒有什麽好找的。


    所以,隻剩下了冰柱林。


    尹竹是通過貓又這邊,變相作弊得到規則的——就像智囊團的提示。


    但是,原住民第一次進入這裏時,不可能會有誰提示,而沒有明示規則的地方,需要海量的命去堆,但是顯而易見,冰柱林中的怪物屍體雖然多,倒也沒有到達那個程度。


    所以冰柱林肯定有問題。


    重新迴到冰柱林,尹竹伸手撫摸透著寒氣的冰柱,迴憶起自己就是在這裏第一次遇到白雪姬的。


    之後,她都沒有在這裏停留太久。


    唯一一次停留比較久的時候,是她在這裏思考問題,被白雪姬快速叫走。


    也就是說……白雪姬,或者說雪女並不希望外來者在冰柱林停留太久。尹竹一根根冰柱看過去,終於發現了一點不一樣的地方。


    有幾根冰柱中凍著非常標準的男性人類,他們和其他妖怪一樣都是驚恐逃跑的姿勢,這也是尹竹一開始沒有感覺到什麽違和感的原因。


    不過這次,通過仔細觀察,尹竹發現他們穿著相似的衣服。


    這幾根冰柱被打散在整片冰柱林中,單一看過去毫不起眼,但是如果把所有都看過一遍,再在腦海中整理時,就會很明顯地察覺到奇怪之處。


    ——他們是人類而非妖怪。


    不僅是服裝整齊的問題,這些人的腰間佩戴著驅邪的禦守——顯然鬼怪是不需要這玩意的,鬼界都是鬼怪,這是要驅別的鬼還是要驅自己啊?


    他們的服裝古怪,尹竹懷疑應該是櫻花國一些驅魔的玩意,隻不過她不認識。


    鬼界出現了幾個驅魔人,這就有意思了。


    尹竹仔細觀察了這幾個冰柱,把它周邊的雪掃開,很快在七個冰柱的底部發現了貓又提到的規則。


    這些規則寫在最底部,又被雪覆蓋,第一時間很難發現。


    也不知道是哪個鬼怪這麽聰明,第一個發現的。這個念頭在尹竹的腦海一閃而過,隨後立刻被尹竹自己否定了:如果真是鬼怪的話,恐怕第一時間就會注意到這個疑點,所以自己之所以現在才看到,完全因為自己是人類。


    隻有人類才不會對辟邪物品很敏感。


    “竹取童子!”


    風中傳來了白雪姬的聲音,一個趟著大雪的白衣女子就跟有導航定位一樣,掃開白雪來到了尹竹的身邊。


    “雪太大了,你不要再出去了,再出去會有危險的。”


    白雪姬拉住尹竹冰涼的小手,暖化了上麵扒雪時保留的冰碴。尹竹也沒有反對,乖乖跟著白雪姬迴到了雪山村,吃飽喝足,躺在床上進入夢鄉。


    第二天清晨,尹竹睡到了自然醒。


    沒有人叫她起床,整個屋子十分安靜,周圍透著一絲詭異。


    “漂亮姐姐?”


    尹竹叫了兩聲,卻沒有聽到任何迴應,察覺到事情有變,迅速跑出了村子。


    這次,村子終於發生了變化。街上的村民都不見了,村外不斷累積的白雪也開始覆蓋到雪山村的地麵,似乎原本守護在村子裏的什麽保護罩消失了,讓村外的大雪順利入侵。


    在腳腕這麽厚的白雪中,尹竹看到了一串腳印。


    在潔白的地麵上,這串腳印顯得格外醒目,一直蔓延到了村外。出了雪山村,村外的雪也很厚實,雖然一夜過後稍微“融化”了一些白雪,但是依舊能夠到尹竹的腰部。


    追著那串腳印前進的方向,尹竹走了很遠,終於看到了一個山洞。


    以前這裏隻有無盡雪原。


    現在,整個地方都變了,出現了一座高大的雪山,抬起頭,尹竹被風雪吹得有點看不真切,似乎山頂也隱藏在了墨色黑夜之中。


    深唿吸幾次,尹竹進入了這個看起來附近唯一能夠躲避風雪的山洞裏。


    在進入山洞的一瞬間,外麵嗚嗚的風聲就小了許多,簡直像被什麽東西隔絕了一樣,相反山洞深處斷斷續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


    “救命——”


    “誰來救救我——”


    “我不想死——”


    “好冷——好餓——有人嗎——”


    跟隨著聲音,尹竹找到了聲音的主人,是……白雪姬。不,應該說是白雪惠美才對。


    尹竹完全是通過聲音認出來的,此時的白雪惠美已經變成了一襲紅裙,上麵的深紅色染得毫不均勻,許多地方幹涸後變成了深褐色的硬塊,而她整個人更是蓬頭垢麵,看不出什麽人樣。


    “竹取……童子?”


    白雪姬看到了來人,微微一愣。


    “你是來救我的嗎?求求你,救救我!他們會迴來的!他們一定會殺了我的!”


    白雪姬慌張地向尹竹伸出手,卻隻看到尹竹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嘴裏平靜地念著規則:“【2.在雪地前行時不能迴頭,隻能不斷前進。你的腳印會被風雪所掩蓋,你的方向感會被風雪所迷惑,你將會迷失在無盡雪原中。】”


    “什……什麽?”


    “如果我帶你迴村子,就需要原地迴頭,帶著你走迴村子,對吧?”尹竹因為前一天剛看了刻在冰柱上的規則,如今還沒有忘記。


    “是,但是……”白雪惠美想說什麽,但是手已經無力地垂下。


    她對這個外來者沒有什麽希望了。


    她好像見過很多這樣,為了前進而從她身邊離開的人了。不,準確的說應該是鬼怪,能夠被關在鬼界的鬼怪,很多已經沒有什麽正麵的感情了。


    尹竹看著白雪惠美,挑眉道:“我在想,我究竟是為了你的好感才願意這麽做的,還是我單純想這麽做。不過就算我幫你,你也未必會記我的好。毫無疑問,幫你對我並沒有太多好處,一定要說的話,可能對我自己情感價值更高一些,讓自己不要後悔什麽的。”


    她平靜地往前一步伸出手,扶住了白雪惠美,淡淡地說:


    “所以,我帶你迴去,因為我不想看你再死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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