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島鈴香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白粉姬盯上了,不過就算知道,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


    比起直接謀人害命的雨女和飛緣姬,白粉姬算是最“無害”的一個鬼怪了,她隻圖自己的臉皮,而天選者迴到藍星時,身體會變迴進入副本前的藍星狀態,用遊戲的話來說,就是迴檔。


    隻要能夠通關,區區“丟臉”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木島鈴香自己也有感覺到,《百鬼夜行》副本中的大部分鬼怪,以女鬼居多,這點甚至不是後世的“二次元娘化文化”影響,僅僅是來源於單純的鬼怪傳說。


    其中,大部分櫻花國的女鬼都傾向於和男人死磕,小部分女鬼才傷害女性。


    從這個角度看來,木島鈴香還有些慶幸,所有天選者都會自動變成小女孩,否則那是真的危機四伏,怕是出門撞到五個女鬼,四個都想生吃了男人。


    在這個鬼界中,正因為大家都是鬼怪,無論男鬼女鬼還是不男不女鬼,大家都對其他鬼怪有一定防備心。


    不能否認,確實有不害人的鬼怪。


    但是不害人的鬼怪……都不會被封印起來啊!


    就像怪腦袋上課時講的諸多知識點,其中就有一條內容:“鬼界並沒有座敷童子,因為座敷童子是一種對人友善的妖怪,一旦被人類發現,隻會被人類囚禁起來。”


    它們大概是極少數能夠在人界的鬼怪了。


    嚴謹地說,實際上座敷童子在分類上是妖精或者精靈,甚至在某些窮鄉僻壤可以上升到“神”的高度,與普通老百姓口中的鬼怪不同。


    之所以叫“童子”,是因為它隻會以小孩子的姿態出現在家中,而“座敷”就是櫻花國的供人休息或家庭集會的房間,一般用於招待客人,地上會鋪著榻榻米,整個房間布置也都是櫻花風格的傳統裝飾。


    傳說隻要有座敷童子在的地方,家族就會繁盛,所以,也會有卑鄙之人借助法師的力量,用結界囚禁住座敷童子,來一直保佑自己的家族幸福。


    被封印到鬼界的鬼怪,本質上都是對人類能造成威脅的,而對人類有益的精靈或者神明,也會被高高地供起來。


    涇渭分明。


    對於被囚禁的座敷童子,木島鈴香毫無同情,隻覺得它是懷璧其罪。


    在櫻花國,她當然聽說過座敷童子的故事,隻不過那是她小時候,父親忙於工作,母親又生了病,便請來外祖母照顧她和母親,那是外祖母給自己講的故事。


    傳說有一個貧窮人家的孩子,自己死前的願望是不想有人也如此不幸,於是這種強烈的執念感動了真正的神明,讓它死後化成精靈,並擁有帶給其他人幸福的能力,專門幫助那些貧困的人家。


    當時家裏還有一些表親的兄弟姐妹,聽到這個故事後都說很感動,唯獨木島鈴香不屑一顧。


    這種騙笨小孩的故事,她才不會信。


    當時的她已經十歲了,不是那種大人隨便說什麽都會相信的年齡了。


    直到進入副本世界,這段迴憶又被重新喚醒。木島鈴香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仍舊沒有心生同情。


    她覺得那些困住座敷童子的人沒有錯。


    大多數鬼怪都是從痛苦中誕生,極少有這種懷著善良而生的妖怪,明明是它自己識人不清,又擁有能夠帶給人類幸福和好運的特殊能力,當然會被抓住壓榨。


    木島鈴香相信,自己和座敷童子才不一樣。


    她隻會通過天選者的身份來成為領頭人,積累更多利益,等聯合國想到如何趕走不可言說和規則怪談後,她還可以利用這個身份參與首相的選舉。


    在美妙的幻想中,木島鈴香很快進入了夢鄉。


    夢中,她看到了一個穿著紅色和服的女孩。那個女孩比她現在副本中的皮囊還小,如果說她的身體是小學高年級到初中生的階段,那麽這個紅衣服小女孩大概不到小學。


    夢中的世界一片漆黑,隻有她和那個女孩發著光。


    木島鈴香往前走了幾步,仿佛踏在水中,以自己為中心,出現了如同水波紋一樣的東西,一圈一圈往周圍蕩漾。


    女孩低著頭,在那裏拍球,對木島鈴香的動靜似乎完全沒有察覺。


    但是,木島鈴香就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原來你夢到了座敷童子嗎?”


    女孩喃喃自語,因為聲音太小了,並沒有被木島鈴香聽清楚:“什……什麽?”


    “我被困住了,你可以來救我嗎?”


    女孩的聲音大了一點。


    木島鈴香僅僅是走了幾步,就沒有繼續往前,而是站在原地看向紅色和服的女孩:“我可以救你,但是你能給我帶來什麽?”


    “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有人救救我。”


    女孩繼續排著自己的球,一下又一下地排著,球在水麵砸出了“啪”“啪”“啪”的聲音,每次都會濺起一束水花,但是那些小浪花在空氣中就反常的蒸發了。


    理智告訴木島鈴香,這裏很詭異。


    她本應該說出“我會幫你”來安撫對方的情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卻下意識說出了自己的心理話:“你對我沒用,我不會幫你,你逃不掉是你自己沒用。”


    猛然間,紅色和服的女孩抬起頭,露出一張讓木島鈴香倍感熟悉的臉。


    沒容得她細想,一個嗓門更大的聲音穿透了夢境:


    “萌奈美?”


    木島鈴香猛地睜眼,確定聲音來自走廊。她又扭頭看了一眼屋裏的鍾表,確定時間後,迴答了門外再次喊她名字的老師:


    “到!”


    【二十二點後,宿管老師會在寢室門口點名查寢,如果在查寢時聽到宿管老師點到你名字時,請及時喊“到”,沒有人的床鋪會被學校重新安排新的學生。】


    此時是二十二點十七分,是熄燈後的查寢。


    除此之外,關於宿舍的規則還有一條:


    【18.請在熄燈以前關好門窗,無論聽到什麽聲音都不要下床,不要給任何人開門,否則後果自負。】


    木島鈴香不確定宿舍有沒有關好門窗,但是她不敢試。


    所以,她隻能賭其他舍友能夠珍愛自己的鬼命,不會做什麽幺蛾子,宿舍中沒有任何意外,至於下床?想都別想,在次日五點開門前,他就焊死在這個床上了。


    說起來……她夢到的那個熟悉的臉……是誰來的?


    因為點名的插曲,木島鈴香本來馬上就能意識到那張臉的原版出處,卻因為思緒被打斷,記憶又重新被塵封,讓她錯失了距離真相最近的一次機會。


    不止是木島鈴香,實際上同一時間,好幾個睡著的天選者都能夢到了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女孩,隻不過衣服顏色各自。


    夢境不會在藍星的直播畫麵中出現。


    因此,直播間的觀眾隻能看到各自國家的天選者表情各異,有的像在害怕,有的麵無表情,還有個戀童癖似乎在做什麽春夢。


    “智囊團能不能弄死那個家夥?”


    “究竟為什麽不可言說會選這種渣滓當天選者?晦氣!”


    “要不是官方護著他,還幫他隱姓埋名,當年被他禍害過的孩子家屬早就提著刀去砍死他了。”


    “為了個垃圾坐牢不值得……”


    “站著說話不腰疼。”


    “龍國的那個天選者也在樂,不會也是……?”


    “呸!我們龍國的天選者是一個身心健康、審美正常、有非常普通性取向的人,你們國家隨機到變態別拖龍國下水!”


    看到有人懷疑自家天選者,某些偷窺其他國家直播的龍國觀眾炸了,直接彈幕開噴。


    不過尹竹確實在樂。


    她蹲在那個穿著紅底黃星和服的小女孩麵前,樂嗬嗬地戳了戳她粉撲撲的臉蛋:“珊珊,你怎麽縮水了?縮得好嚴重啊,這不可言說得投訴吧?”


    “……別鬧,時間有限說正事。”


    座敷童子版平野珊繃緊小臉,嚴肅地揮開尹竹的手:“好消息和壞消息,想先聽哪個?”


    “好消息。”


    “計劃成功了一半,我們的猜想沒錯:不可言說確實是高維生物,我們闖蕩的副本現在就是一盤錄影帶,而我們原本的藍星也不過是未被製作成的錄影帶。”


    “因為還沒有製作完成,所以才有無限可能。”尹竹很快明白了平野珊的意思,“想要拯救藍星,就得讓不可言說放棄。”


    “壞消息是,我雖然理論上無限接近不可言說,但由於原本在副本中,我選擇了固定的天賦發展方向,所以我的天賦上限被鎖定,隻能成為不可言說的下級,幹涉不了祂的任何選擇。”


    平野珊的表情很嚴肅,語速飛快地把重要情報說出來:


    “現在的夢境世界是我在成為副本的代理人後,升級天賦製造的【盜夢空間】,這裏能夠躲過不可言說的監視,但是維持不了多久。”


    “具體是多久?”


    “不重要,聽我說。”平野珊為了避免尹竹思維發散,飛快地帶著整個話題重點,和她交流更多情報。


    尹竹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輕鬆,逐漸變成嚴肅。


    “……總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平野珊感覺自己的力量已經快消耗完了,快速說完結語後,把尹竹踢出了夢境。


    與此同時,除了那個戀童癖的直播間宣告天選者死亡外,其他陷入沉睡的天選者也不約而同地睜開眼,對於自己的夢境一頭霧水。


    瞪著屋頂,尹竹感覺到旁邊毛茸茸的觸感動了動,貓又抬起頭看猛地一哆嗦的尹竹,畢竟她縮在自己的毛裏睡覺,抖動時觸感非常明顯:“做噩夢了?”


    “好像……夢到了我在人界時的事。”尹竹雙眼出神道,“不過,記不清楚了。”


    “很正常,剛來鬼界時都會這樣。”


    貓又重新躺下,把腦袋調整了一個舒舒服服的位置,閉上了雙眼:“隨著時間的流逝,你會忘記很多東西,忘記自己的過去,忘記自己的快樂……隻記得無盡的恨,被封印的恨,對人類的恨,還有……哈欠……對命運不公的恨……”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又重新進入了夢鄉。


    這個貓貓打哈傳染了尹竹,讓她也下意識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重新進入夢鄉,剛才的夢完全被平野珊征用了,沒有達到休息的目的,她還準備明天出門查看一下自己怪談的傳播力度呢,今天可得好好睡。


    有些人睡得很香,有些人根本睡不著。


    木島鈴香就是一個,因為她雖然閉著眼睛,卻感覺有個什麽東西離自己很近。


    起初是一串腳步聲在宿舍裏響起。


    隨後,就是床微微震動,仿佛有誰順著宿舍床邊的梯子爬上來。


    最後也就是現在,似乎有什麽東西離自己很近,甚至可能就在自己的麵前,低著頭看著自己,期待自己睜開眼睛,被嚇個半死。


    絕對不能睜眼!


    木島鈴香從未如此幼稚地祈禱被子能夠保護自己,讓那個盯著自己的怪物不要傷害自己。


    空氣中似乎能聽到五個人的唿吸聲。


    盯著自己的怪物似乎越來越近,木島鈴香逐漸感覺到對方唿出的氣體帶著濃鬱的血腥味,快要噴到自己臉上。


    等等,五個人?


    木島鈴香突然想起了一開始就讓她無比在意的第十二條規則:【你住的是四人寢室,包括你在內一共有四名舍友,如果發現宿舍中出現不認識的舍友,請讓它離開你的寢室。】


    現在這個盯著自己的,是不是就是不認識的舍友?


    應該怎麽請它離開自己的寢室?


    腦中把所有校規盤了一圈,木島鈴香確認沒有違規後,在怪物徹底貼到自己身上以前,冷冷開口道:“同學,請你離開我們的宿舍。”


    怪物的動作似乎停了一秒。


    隨後,又是床微微搖晃的動靜。木島鈴香感覺怪物爬下了自己這邊的床鋪,又爬上了其他舍友的床。


    沒等木島鈴香想明白它爬到了誰的床附近,就聽到了來自飛緣姬的嫵媚聲音:“喲,還是個臭男人,你不走的話,那就永遠別走了吧?”


    這次,那個東西一刻未停,飛快爬下了床,伴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離開了2013寢室。


    大概……能睡個安穩覺了吧?


    木島鈴香一時間有些羨慕舍友的能力,竟然讓其他鬼怪都望而生畏。


    剛享受了兩秒的寧靜後,木島鈴香在迷迷糊糊中又被一個聲音吵醒了,不過這次不是宿管老師的聲音,而是一個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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