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柳絮般雪花從天空飄灑下來,給虹口區梅花堂屋頂披上了一層薄霧。


    二樓電訊室裏,川島夢子正在等一個來自北平的重要電文。


    她摸著下頜,不時走動著,直到收發報機的燈再次閃爍,才停下腳步,站在電訊人員身後.....


    很快電文抄好了,她迫不及待去了裏屋破譯。


    外屋傳來犬養健的聲音:“夢子小姐呢?”


    “她在裏麵。”電訊人員趕緊起身指著裏屋方向。


    川島夢子這幾天吃住都在電訊室,像一隻永不會停歇的陀螺......


    犬養健此時也顧不得什麽保密條例,直接闖了進去:“夢子,影佐將軍要我們即刻跟他出發去愚園路。”


    “愚園路?”川島夢子拿著破譯出來的電文,手抖個不停:“不!是我愚蠢!我應該在上海火車站就抓住這個小滑頭!”


    犬養健不明白她在喃喃什麽,現下三浦三郎的憲兵總部圍了整個愚園路,要是迫使汪集團跟影佐貞昭的談判徹底決裂,那麽,不僅影佐貞昭隻能剖腹謝罪,恐怕梅花堂也會麵臨大換血....


    他上前搶過電文,連看都懶得看。伸手搖晃著她的胳膊肘:“夢子,情況危急,你先冷靜!”


    “冷靜?”川島夢子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如何能冷靜?!要不是我自作聰明,我早就抓到了他的把柄!”


    犬養健這幫不得不看了一眼那份電文內容,才明白她一直在跟進高、陶二人和外界聯係的人員,那些跟蹤的忍者,到了北平,居然失去了那人的蹤影:“夢子,你聽我說,隻要我們能促成汪先生跟影佐將軍談判成功,那這些無關痛癢事情,我們都得先放一放!”


    她似乎思維高度集中在一點,犬養健此時卻顧不那麽多,推著她就往走.......


    汪公館。


    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們已經將外圍包一個圓,而負責安保工作的七十六號特務們卻視若無物,隻有王天木帶了一大隊偽軍趕了過來。


    一時局麵十分微妙......


    守在大鐵門內汪兆銘的隨從親信,一見是王天木的偽軍,便開了一個側門,讓他們進去。


    弄堂口的憲兵駐點。


    屋內,晴氣慶胤正在不停往梅花堂打電話。


    “咣當!”一聲,電話被伸過來的一隻大掌按下,他抬頭一看:是三浦三郎:“三浦將軍,你們憲兵總部不能這麽蠻幹!”


    三浦三郎摸了摸小胡子,一躍坐到辦公桌上,晃悠著兩條羅圈腿:“那請問我們英明的晴氣中佐,那汪兆銘遲遲不肯在條款上簽字,你有什麽好辦法可破此局?”


    晴氣慶胤一時語塞,眼睛盯著三浦三郎腰間那把比他人矮不了多少的倭刀,想起了中國的一句俗語:這矮子矮,還真是一肚子拐!


    三浦三郎下索性抽出刀往上一挑,然後往地下一擲,倭刀便明晃晃插在了晴氣慶胤腳邊.......


    “三浦君,寶刀未老啊!”人雖未至,聲音先到。


    三浦三郎當然知道是誰:“影佐君,你還是來了。”


    著深藍色白色祥雲底部和服的影佐貞昭,踩著笨重的木屐走近那把倭刀,手很利落拔起。


    一道寒光乍起,刀便歸了鞘。


    “啪啪啪!”三浦三郎拍手從桌上跳下來,摸了摸腰間刀柄:“影佐君真是文韜武略,難怪就連一向眼高於頂的土肥原將軍也對你很是放心。”


    影佐貞昭一甩寬袖袍:“雕蟲小技而已。隻要三浦君不莽撞行事,等我們征服了整個中國,他們擁有五千年的曆史和所有瑰寶、秘笈...全都由我們大日本帝國改寫!你的!明白?”


    “我會全力配合影佐君的計劃!”三浦三郎對著他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


    這讓一旁久未插得上話的晴氣慶胤一時摸頭不知尾......


    汪公館。


    一輛黑色的防彈車駛進了院內。


    車子停穩後,下來三人。


    “影佐將軍,這邊請。”外圍安保工作的王天木,在周佛海的示意下,暫代七十六號負責汪和影佐貞昭的這次非正式會晤。


    他和兩名荷槍實彈的偽軍跟在影佐貞昭三人身後,而前麵則是周佛海引他們上了二樓的書房...


    影佐貞昭示意川島夢子和犬養健在書房外候著,自己隻身一人進去。


    屋內,汪兆銘略有些疲倦,見影佐貞昭進來,也隻是淡淡打了個招唿:“請坐。”


    影佐貞昭關好門後,才在汪兆銘的左側短沙發坐下。


    他雙手放在兩膝上,背也挺得直直的:“我們商談了這麽些天,現下還是開門見山吧。”


    “可以。”汪兆銘似乎心如死灰,目光不敢直視他。


    “聽說先生要搬出愚園路,到法租界福屢理路去住,然後發表一個聲明,停止一切和平活動,立刻轉往法國。可有此事?”影佐貞昭語氣平和,視線卻一直留意著汪兆銘臉部變化。


    汪兆銘放在沙發扶手的右手手指微微抖了一下:“......確有其事。主要這些天所談條約,跟我們所想達到和平運動“的預期,大相徑庭。所以...你明白嗎?”


    “我聽著。”影佐貞昭拿著本子認真記錄著剛才的談話.......


    直到會談結束,影佐貞昭也表明自己的態度:“先生若心意已決,影佐就協助汪先生遷居,並請法租界捕房布防,然後影佐立刻迴東京,報告近衛公,請求其出麵幹涉。”


    汪兆銘聽到影佐貞昭不但不阻止自己搬出愚園,還協助自己,一時感動,起身握住他的手:“如此,真是感激涕零!”


    影佐貞昭微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先生不必介懷。中國不是有句俗話叫: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是的,是的。”汪兆銘送他出門時,心中還是有些失落......


    那一天,法租界真的出動二百名巡捕,準備保護汪兆銘遷居。


    可出乎意料,汪兆銘並沒有搬家,而是繼續留在愚園路。


    他還召集所有汪集團代表們開會,細細說明他與影佐的那次談話。


    “看來影佐還是有誠意。”他這話一出,在場的高、陶兩人便知曉他已經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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