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上海公共租界街頭,一個個小報童背著裝滿報紙的大帆布挎包,手裏拿著一疊嶄新的報紙,穿梭在人群裏:“前國民黨社會局副局長張敬文離奇死亡,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邊界發現屍體,疑似被人謀殺!”


    一位身穿咖啡色派克洋服的年輕男子掏出一張鈔票,問一旁的報童要了一份報紙,攤開一看,就見報紙的最醒目處,有一張頗為清晳的黑白圖片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那哪是什麽屍體,就是一坨焦碳,一看就知道被人燒死的。


    正好一旁的另一名陌生男子也買了一張報紙:“這黑碳的一坨,怎麽能證明就是張敬文?如果是,那可就太慘了。“


    陌生男子有意無意的搭話,那派克男子隻是笑了笑,合上自己手中的報紙,塞到一旁伸頭來蹭報紙的一個小老頭:“老人家,我看完了,您拿去看吧。“


    “徐少爺,是你?”原來這小老頭是賣生煎包的樊老伯。


    他接過報紙,隻是拿在手裏,不並著急看。


    “樊伯,最近生意可好?”那派克男子正是徐來。


    “唉,一言難盡啊。”樊伯歎了口氣:“自從上次那青幫的人來要保護費後,我就再也不敢出攤了,我一大把年紀的人了,隨便打點零工,糊著自己這張嘴就夠了。“


    徐來看著樊伯那比實際年齡還要蒼老許多的臉龐:“樊伯,要您不嫌棄,可以到我們報社幫忙打掃,給員工們做做飯,一個月就.....“徐來心想這給多了,依樊伯的性格是斷然不會接受的:“一個月兩塊銀元可好?“


    樊伯那滿臉皺紋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徐少爺,一塊大洋就夠了,隻是麻煩能不能讓我住報社裏。”


    徐來知道樊伯之所以連攤位都不擺了,是不想再惹到那些收保護費的人,畢竟那些人都是些欺男霸女之輩。


    如果樊伯能住在報社,那也沒什麽的。那報社隻不過是一個幌子,沒什麽秘密,平時也隻夠勉強維持開支而已。


    但在這租界開報社,最大的好處就是可以借機在同租界各個報社的同行們相互交流時,能搜集到各國對中國的態度和動向,這才是他拉著羅倫斯合夥開報社的真實目的。


    樊伯見他一時沒迴複,以為他做難,正想開口時,徐來卻道:“行,樊伯,那我帶您先去報社看看,熟悉下環境,明日再來報社幫忙也不遲。“


    張嘯林別墅。


    看著擱在茶幾上的報紙,張嘯林氣得沒把手中的文明棍給折成兩段,四周站著的黑衣保鏢紛紛側目......


    “張公,有人拜訪您。“是師爺匆匆地走了進來,手裏還拿著一張燙金的拜貼。


    “今日我誰都不想見!”說著正準備上樓。


    “張公,是日本人......”師爺欲言又止,見他迴了頭,又指了指他剛才撂在茶幾上的燙金拜帖。


    日本人?張嘯林隻得止步:“他什麽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會兒了。”師爺上前虛扶了張嘯林一下:“您看這......“


    “師爺,你還是迎他進來吧,我倒要看看這日本人怎麽解釋。”張嘯林又重新坐迴到沙發上,正了正衣領和襟擺。


    不一會兒,一身繡著白鶴的玄黑色底麵和服的岩井英一,修長的雙腿正踏著厚底的木屐走了進來。


    “原來是岩井君,今日穿著如此隆重而來,鄙人十分惶恐。”張嘯林摸不清他的來意,隻得說著一些場麵上的閑話。


    “張公,您過慮了,我是今日才得到消息,您侄子張敬文於昨日晚上在法租界和公共租界之間的地帶被人活活地燒死。”岩井英一說著就朝著張嘯林一低頭,表示歉意。


    饒是張嘯林心裏不悅,也不好當麵發難:“敬文他的屍體現在何處?”


    “已經火化。”岩井英一這才抬起頭來:“骨灰壇在我車裏。”


    說著就將手中的一盒東西遞到張嘯林麵前:“聽聞張公喜茶,這盒茶葉是我母親親自炒製的,它遠渡重洋才到了中國,隻有兩盒,這是其中的一盒。“


    看著岩井英一手中的盒子,張嘯林沒有接:“岩井君,您的心意我領了,放下吧。“他指了指紫檀木的茶桌。


    岩井英一嘴角微抽,又瞬間恢複剛才的樣子,把盒子輕輕地放下:“令侄之死,鬆田長官也很抱歉,我們也在積極的查找兇手,一旦捉到,必定嚴懲不貸!“


    他朝張嘯林再次低下頭,看樣子似乎很是溫良恭儉讓,其實在他低下頭別人看不到的地方,那目光像一把鋒利的刀子,能將人生生地刺痛......


    “鬆田長官真這樣說的?”張嘯林的臉色這才有所緩和,伸手拿起紫檀木桌上的茶葉盒子,放在鼻尖聞了聞:“這茶不錯,你跟鬆田長官說,隻要能揪出殺害我侄子的兇手,皇軍進入上海之後,鄙人願效犬馬之勞。”


    張嘯林哪裏不知道自己侄子是被國民黨的鋤奸隊謀殺的,隻是他現在不想在日軍還沒有進入上海之前,過早地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他其實早在去年就通過自己侄子張敬文,和日軍的最高長官鬆田一男搭上了線。


    他片麵地認為中國人是打不過日本人的,反正隻要誰給得實惠多,誰來管這個偌大的中國,那還不是一樣的嗎?


    岩井英一見自己此來目的已經達到,便不想再多留,他還趕著去會會徐來。


    如果能將徐來收歸自己手下,那無論對將來日軍進攻上海也好,還是自己在上海立足也好,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岩井君,你要來報社嗎?”徐來接到電話心裏就咯噔一下,這可不能讓他來報社,向南看見了,她不得發飆?


    “這樣,我們還是去聽雨軒喝杯茶如何?”徐來隻好敷衍著。


    好在電話那頭的岩井英一對他的報社並不感興趣,他隻對徐來這個人感興趣罷了,他隻是略一沉吟便不疑有他的欣然答應。


    聽雨軒是一家中式的茶館,裏麵的兩位評彈藝人正端坐在紅木高背椅上彈唱著:


    “曲朔風凜凜吹人麵,大雪紛紛透骨寒。


    英雄募地遭顛沛,不殺高俅心不甘。


    “呀,好大的風雪也!”


    大雪紛飛滿山峰,衝風踏雪一英雄。帽上的紅纓沾白雪,身披黑氅兜北風。槍挑葫蘆邁步走,舉目蒼涼恨滿胸。這茫茫大地何處去?天寒歲暮路途窮。


    恨高俅,心狠毒,定計買刀;白虎堂,野豬林,陷害英豪。


    遭流離,發配到,滄州道;思故土,歸途遙,千裏迢迢。”


    .......


    一曲完畢,評彈聲戛然而止,頓時台下喝茶的眾人齊齊叫好。


    坐在左側的徐來也不禁拍手叫好:“岩井君,你聽得懂這個風雪林衝?”


    他側目看了一旁也在叫好的岩井英一,隻見岩井英看著台上的伶人微微一笑:“中國的戲曲,除了京劇,我就喜歡這蘇州的評彈,迴味悠長的韻味加上這淡淡的茶香,真是讓人身臨其境,妙不可言.....”


    “徐桑,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得怎樣?“岩井英一輕啜了一小口茶,聚光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徐來。


    “老同學都隻差三顧茅廬,我這還不答應,不就太不識抬舉囉?”徐來半真半假的言語並沒有引起岩井英一的絲毫不快,反而讓岩井英一覺得他自己是有一定人格魅力的。


    “那好,你精通幾國語言,我正好過幾天要出席一個聚會,你可得當陪我去,你意下如何?”岩井英一趁機提出來這個請求。


    “老同學,這你就太見外了,我在日本留學的那段日子,全靠你周旋,我才得以迴國,你隻是要我去陪你應酬應酬,又不是要我去殺人放火,我又何樂而不為?”徐來迴答得不亢不卑,他也不能做得很感興趣的樣子,讓眼前的岩井英一起一絲一毫的懷疑。如果真能取得他的信任,那對徐來以後在上海的諜報工作會帶來絕對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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