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段氏沒有留眾人用早飯,便叫她們各自散了,又交代陳氏:“三郎沒出門吧?讓他過來。”


    黃氏緩緩往外走,又聽得身後小段氏吩咐阮嬤嬤。


    “大郎迴府後,請他過來一趟。”


    林雲嫣依舊挽著林雲靜一道走,林雲芳湊在邊上、小嘴說個不停,把兩個姐姐都逗樂了。


    黃氏看了眼姑娘們,又看了眼送出來的清妍,越看越嘀咕。


    幾人在載壽堂前分別,林雲嫣見黃氏走得一步三迴頭,心中就有底了。


    二叔母關心女兒,一定會沉不住氣。


    這正是林雲嫣希望的。


    而黃氏,從上午一直嘀咕到了下午,直到鴻禧堂的人來了,看著那些精美的料子,她都不暢快。


    黃氏出身小官之家,勝在門風端正,才會被聘為伯府媳婦。


    林玘雖是庶子,可林家裏頭幹幹淨淨,從沒有人怠慢過他,也沒有人怠慢黃氏。


    婚後夫妻琴瑟和鳴,生養的女兒亦是乖巧,日子過得很不錯。


    可惜,人生依舊有遺憾。


    她隻有雲靜一位獨女,林玘又英年早逝,留她寡居。


    黃氏清楚月有陰晴,這幾年就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女兒身上。


    給雲靜說門好親,幸福長久些,早些添個外孫兒……


    黃氏作為母親,心心念念的也就是這些了。


    因此,雲靜的這門親事,她極其看重。


    國公府的嫡出公子,是雲靜高攀了,好在兩家是誠心結親,等年內完婚,她就放心了。


    偏偏,婆母那裏今兒口風似是變化了。


    這讓她的心提在嗓子眼裏,怎麽都下不去。


    思前想後,黃氏喚了洪嬤嬤來,道:“試著從清妍那兒探探口風,這事兒小心些辦,別叫雲靜知道,省得她擔心。”


    洪嬤嬤略有遲疑:“老夫人不喜歡晚輩往她院子裏打聽……”


    黃氏自然清楚。


    或者說,甭管年老的、年少的,都不喜歡“四麵透風”。


    洪嬤嬤又勸:“也就再幾天,國公府會來商議婚期,您再聽聽老夫人的說法。”


    黃氏猶豫著點了頭。


    另一廂,林珣到了載壽院。


    “老實巷那事,我思前想後,倒也不是不能做。”讓屋裏人都出去後,小段氏開口。


    昨日被母親拒絕後,林珣本已經歇了那心思,一聽有了轉機,即刻來了精神:“您細說,兒子聽著。”


    “我聽雲嫣說,來年會開恩科,她與你出個主意,”小段氏低聲把大致狀況說了,“不能由我們正大光明出麵,你和陳桂琢磨琢磨、定一個章程給我,記得提醒他,外頭還沒有消息的事兒,嘴巴閉緊些。”


    林珣越聽,眼睛裏越有光。


    看不出來,雲嫣小小年紀,思路真是活絡,有點子!


    當然,母親也有大智慧,利弊分析得明明白白。


    方向對了、路子對了,這生意不愁做不起來。


    “我等下就去尋陳桂,仔仔細細列出來,”林珣道,“就是這買屋子、修繕的銀錢……”


    “一想到要動雲靜的陪嫁,我就很過意不去……”小段氏歎息著。


    不過,林雲嫣的話語也在她心中。


    皇上許是要殺雞儆猴。


    許國公府是雞是猴,眼下還吃不準。


    是猴,兩家肩並肩縮著脖子做猴,萬一是雞……


    不妨再觀望觀望。


    林珣不知小段氏在分心想旁的,隻當母親在為銀錢擔憂,心念一動,話就衝出了口:“問雲嫣借呢?她那些俸祿都存了私房,我照市價利息再高兩成結給她,給她立字條……”


    小段氏聞聲迴神,啐了他一口:“這話你都說得出口?堂堂大老爺們,問侄女兒借銀錢,丟人丟分!不許再提了!”


    林珣臉上燒得通紅。


    “雲嫣已經出了個點子了,”小段氏哼了聲,道,“再出銀子,她不如幹脆自己和陳桂去合作做買賣,還要你幹什麽?”


    林珣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額頭:“您說得很在理,那不然,我就賺個中人銀錢,替雲嫣跑個腿?”


    小段氏哪知道他怎得繞到這一路去了,一時笑也不是,罵也不是,隻能剮了林珣兩眼。


    “去去去,先把章程拿出來,”她擺了擺手,催林珣走,“別連個中人都做得不像話!”


    待兒子離開,小段氏靠著引枕,閉目思考——由誰出麵辦事,才最穩妥、最合適。


    一晃便是三天。


    陳桂得了林珣的話,片刻不敢停歇,帶著個小廝尋價、比價。


    林珣自然也沒有閑著,城南城北、穿街走巷,觀察哪幾條巷子、胡同在之後最有可能被衙門征用。


    這三天跑下來,越看越覺得自家買賣有奔頭。


    雅間裏,陳桂給林珣添了盞茶:“兩句古話,薑是老的辣,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位老伯爺夫人,一位郡主,嘿!有人看風、有人掌舵,小弟我跑跑腿,輕鬆又有效。”


    林珣連連點頭。


    如果說,前幾天陳桂鄭重給他介紹這買賣時,他動心裏還存了幾分擔心,到了現在,他已經準備好大展拳腳了。


    “我還是那句話,穩當些、莫要漏出風聲去。”林珣道。


    “您放心,”陳桂打包票,“我那小廝都隻知我們要算修繕成本,具體修出來做什麽,他一點兒不清楚。”


    林珣頷首:“我迴去府裏寫章程,你辛苦跑趟衙門。”


    “賺錢怎麽會辛苦,衙門裏怎麽說,小弟心裏有數,”陳桂以茶代酒,“祝我們馬到成功。”


    兩人各自出茶樓。


    陳桂走到順天府側牆下,整理了下衣冠,轉到石獅子前,臉上已經擺出了三分難色。


    待見到籌備此事的郝通判時,他的難色又添了兩分。


    “銀子籌得不順利?”郝通判問。


    “不瞞您說,我那三老爺倒是有些興趣,隻是前期開支大,後頭迴本慢,府裏不願意,”陳桂歎道,“我跟他這幾天盡在外頭轉了,我看修宅子的開銷,他看別家宅子都租了什麽人、多少價,這一算……”


    郝通判道:“我懂。”


    “不穩賺,風險還大,即便賺了,也很慢,”陳桂搖了搖頭,“不說府裏,我都要打退堂鼓了。”


    把自家撇了,等老夫人派個臉生的接手,就沒人知道這買賣的背後是誰了。


    郝通判拍了拍陳桂的肩膀:“我們倆熟,我也給你交個底。昨兒有人財大氣粗、想一口氣把老實巷都買了,因著是個外鄉人,府尹大人還在考慮。你做與不做,都得快些決定,不然真就給人趕在前頭了。”


    陳桂一聽,瞪大了眼。


    哪裏殺出來的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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