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安逸伯的罪名蓋得嚴嚴實實。


    與李汨交往過甚,為李汨斂財,以圖李汨複起。


    徐簡對這樁案子頗有意見。


    他曾上書提過,安逸伯可能連李汨是死是活、人在哪兒都不知道。


    這折子,當然是被退了迴來。


    而老邁的安逸伯受不了一次又一次的審問,在獄中撞牆而亡。


    李汨的下落,自是無從詢問了。


    那兩塊金磚的來路也斷了線索。


    可此事引起的波瀾並沒有消失,反而越來越大,最終也影響到了誠意伯府與徐簡。


    徐簡督辦抄沒安逸伯府不利,罰了俸銀、閉門思過。


    安逸伯的姻親定北侯被牽連進來,侯府裏也發現了兩塊有痕跡的金磚。


    誠意伯府與定北侯府比鄰,“知情不報”、“包藏禍心”的罪過一樣樣扣下來。


    走到那一步了,誰都不傻,自然知道皇權爭鬥下,羅織什麽罪名都不是重點,他們都是犧牲品而已。


    舊賬一本一本翻,得虧林家底子夠好,翻到最後,得了個“開恩”的結果,隻抄沒了所有家產,已經出嫁的林雲嫣也被奪了郡主封號,隻餘下輔國公夫人的身份。


    而輔國公本人,很快又被罰了一次又一次……


    後來的幾年裏,林雲嫣與徐簡一直想弄清楚這幾塊金磚的來龍去脈。


    那道痕跡是否真的代表李汨?


    興許隻是模具恰巧有那麽個瑕疵?


    安逸伯從何處入手,定北侯府的兩塊和安逸伯有沒有關係?


    也正是在調查這些期間,徐簡意外打聽出來老實巷曾挖出兩箱子金磚的傳聞,那時離老實巷重修過去了七八年了,那兩位東家早已舉家離開京城。


    而徐簡不再是輔國公,他要調衙門裏的戶籍文書也不再方便,彼時又有別的事情牽扯著……


    他們確實沒有想到,兩個不起眼的商人挖出來的金磚,竟然也是有痕跡的。


    哪怕從頭再來,林雲嫣想到老實巷的金磚,也將它們劃定為“寶貝”,是不在賬目上的銀錢,而沒有把他們劃為前世許多事情的起因。


    畢竟,商人修宅子做買賣的意外收獲,又怎麽會與一位被庶民皇子連在一起?


    把金磚交還給徐簡,林雲嫣道:“我現在在琢磨一個問題。”


    徐簡垂著眼看她。


    沒有催促,也不追著發問,他隻以眼神表達自己在聽著,等著林雲嫣說下去。


    林雲嫣整理著思路,道:“這兩箱金磚,原本是誰的?奔著老實巷生意來的那兩商人,他們的目的也是金磚吧?他們背後的人查到了嗎?”


    正說著,她聽見一聲輕促的笑聲。


    林雲嫣抬起眼簾,看著發笑之人。


    四目相對,徐簡眼中的笑意還沒收起來,他慢悠悠點評道:“問題挺多。”


    林雲嫣斜了他一眼。


    她以問題梳理自己的思緒,又不是真要徐簡給相應的答案。


    偏徐簡揪著她剛那句話取笑,林雲嫣便道:“那國公爺挑一個答吧。”


    “一個”兩字,說得很重。


    落在徐簡耳朵裏,不至於聽出咬牙切齒的意思,也知道林雲嫣十分不滿他挑字。


    “第一個,不知道;第二個,明擺著的事兒,答不答都一樣,”徐簡掂了掂手中的金磚,“第三個,十之八九是英國公府,等參辰迴來就知道具體是誰了。”


    這一二三下來,林雲嫣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反倒是英國公府叫頗為意外。


    與此同時,參辰躲在角落裏,偷聽一牆之隔的兩人說話。


    這裏是京南的一處園子,四季花景不錯,主家不住人,經常開放著給百姓觀花。


    近來起秋風,正是菊花的時節。


    園子裏的菊花才半開,賞花的人不多,尤其是這一帶、沒擺幾盆花,越發沒人過來。


    參辰跟蹤的商人叫李元發,而與李元發碰見的人從另一側過來,參辰為了隱蔽身形,並沒有看到對麵模樣。


    “那姓高的有毛病!”李元發嘀咕著,“二話不說直接把那兩兄弟送官了,老爺,您說他會不會知道地裏有東西?”


    “不可能,根本沒走漏風聲!他們現在什麽狀況?”


    李元發答道:“他們現在要全挖開,說是都要加固,從昨天就開始幹了。”


    “這也不稀奇,那荊大飽在江南生意場上名聲很好,老實巷是他進京後的頭一樁買賣,他肯定想做好,”另一人道,“做好了,衙門裏認他這塊招牌,他以後無論是官家的活兒、還是別的活兒,路都暢通。”


    “可這麽挖下去,遲早把東西挖出來!”李元發著急著。


    “我早跟你說了,趁著他們前一陣清理、亂糟糟的時候就該動手,哎!讓你出價比荊大飽再高些!”


    李元發不敢迴話了。


    荊大飽那架勢,一看就勢在必得。


    背靠誠意伯府的那陳桂去找荊大飽談了談,最後也老老實實放棄了,可見不是加錢的事兒。


    說白了,荊大飽進京打招牌,有什麽比一片狼藉的老實巷更好使的?


    不用搬遷,直接就能造,造好了立竿見影。


    遇著這樣的好活,荊大飽哪怕賠錢也得賺吆喝。


    “行了!”另一人道,“時間不多了,找個機會動手試試……”


    兩人商議了一番,各自散了。


    參辰沒有再跟李元發,他悄無聲息地從牆後出來,遠遠跟上那人。


    待行到賞花人略多些的地方,參辰加緊腳步,靠著人群遮擋,在近處看到了那人的真麵目。


    英國公府四老爺朱騁。


    目的達成,參辰快步迴了桃核齋。


    玄肅來給他開了院門。


    參辰進去,正好看到徐簡與林雲嫣坐在石桌旁,桌上擺著器具。


    國公爺與郡主在下棋?


    再仔細一看,參辰知道自己看錯了。


    兩個棋簍都在徐簡手邊,依然是自己與自己下。


    而郡主則是在看書。


    參辰低聲問玄肅:“國公爺的待客之道,不太合適吧?”


    即便要下棋,也該請客人一起,哪有自己跟自己下、把客人晾一旁的?


    再想到荊東家迴江南前絮絮叨叨說的話……


    荊東家隻要看眼前這兩位主子各管各、當對麵不存在一般的模樣,大抵就會改變看法了。


    玄肅剛要答,卻聽身後徐簡問了一句,他忙示意參辰過去。


    參辰沒敢再想旁的,與兩人行禮,說了自己的收獲。


    “朱騁?”徐簡緩緩搖了搖頭。


    隻聽名字,他對此人印象不深。


    林雲嫣吸了一口氣,道:“他是朱綻的父親。”


    而朱綻與她的父親之間,如果林雲嫣沒有記錯,他們父女矛盾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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