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處矛盾,立刻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


    眼看著雲陽伯老夫人的麵色不虞,下一瞬甚至顯得激動起來,眾人心裏一緊。


    這是做什麽呢?


    正月初一呢!


    慢了一步的雲陽伯夫人眼看狀況不對,忙上來扶住了婆母的手。


    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雲陽伯老夫人迴手一揮,啪得打在了頭冠上。


    這一下動靜大,婆媳兩人都愣住了。


    當兒媳婦沒想到在外頭會被婆母這般對待。


    當婆母倒不是真衝著兒媳去的,她的動作也不算大,隻是今日人人冠服盛裝,頭冠太過繁複,一不小心就……


    眼看著兒媳委屈得眼眶都泛紅了,雲陽伯老夫人心裏煩悶不已。


    讓她扶了嗎?


    沒點兒眼色!


    還紅眼睛呢,丟人東西!


    胸口火氣蹭蹭上揚,眼前那對祖孫依舊笑眯眯著,“溫柔”地看著她,這讓她如何能忍?


    “裝模作樣?”她咬著牙,道,“郡主那天在池子邊就是這麽看著我們阿琉的吧?今兒看到老太婆頭上來了。熱鬧好看嗎?當心有一天……”


    雲陽伯老夫人的話才說了一半,就聽得邊上有人“哎呀!”一聲,打斷了她。


    很快,不少勳貴老夫人都上前一步。


    “好了好了,大過年的。”


    “人家祖孫兩人一句話都沒有說,你這麽氣做什麽?”


    “大過年的,別傷了和氣。”


    雲陽伯老夫人被擋在那兒,漲紅了臉,她很想問問,自家與誠意伯府之間,到底還有什麽和氣可言?


    偏那一個個的,嘴巴極快,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你兒媳頭冠歪了,趕緊整理整理,到了慈寧宮,儀態可不能出岔子。”


    “昨兒府裏年夜飯吃了什麽呀?與我們說說。”


    “大年初一,和和氣氣,吉利些,哪能生個氣從年頭到年尾的。”


    “郡主,扶著你祖母來這邊,還是年輕小姑娘好,長得快,一年一個樣。”


    “親事定了,到時候擺酒可別忘了我。”


    兩邊人帶來,互相說道去。


    說實話,熱鬧誰不愛看,甚至心裏還喊著“打起來打起來”呢。


    可一會兒要麵見皇太後。


    若皇太後知道,大年初一,自個兒的心肝在宮門口叫人為難,她們這一個個的卻連勸架都不會,那多沒用!


    無論是禦書房還是慈寧宮,臣子還是臣子的女眷,最不能被蓋上的就是“沒用”兩字。


    雲陽伯夫人算是長鬆了一口氣。


    見好幾位年長老夫人圍著婆母,她也就能抽身趕緊整理頭冠。


    雲陽伯老夫人還有一肚子的話憋著,偏又說不了什麽了。


    一想到剛才,她就氣悶不已。


    她一個人說東說西的,那兩祖孫卻裝腔作勢,反倒她像極了個傻子。


    是了。


    那兩道溫柔目光,分明就是在看傻子。


    這麽一想,直到依次到慈寧宮,雲陽伯老夫人的肩膀依舊抖著。


    皇太後發現了,隻當她身體不適,關心了兩句:“你是昨夜貪杯了、沒歇好?可不能這樣!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要注意多休息,時不時請大夫診脈。身體康健才是最要緊的。”


    雲陽伯老夫人緊緊咬著後槽牙。


    她能說“我是叫您那心肝兒給氣的”嗎?


    她不能,她連提一嘴都不行。


    隻能憋屈著、隱忍著,恭恭謹謹謝了娘娘關心。


    等從正殿裏退出來,雲陽伯老夫人的臉拉得黑長,也顧不得與別人再說幾句,大步往外頭走。


    西偏殿裏,林雲嫣歡歡喜喜地,與平日打掃偏殿、照顧起居的宮女嬤嬤們分了紅封。


    等她們都退出去後,林雲嫣才在小段氏身邊坐下。


    “我說得沒錯吧?”她小聲道,“您衝她笑,什麽也不用說,她自己就丟人了。”


    小段氏頷首:“還是雲嫣的辦法好。”


    好實施、不出錯、適合她,這就是好辦法了。


    尤其是第三點,對小段氏來說最重要。


    她的脾氣與應對,幾十年如一日的,其他人都了解。


    她若是說些重話,別人在背後會說道她“裝不住了、露出本性了”。


    可她的本性分明就不是那樣的。


    雖然雲嫣勸解過,不用在意別人說什麽,小段氏聽進去了些,但是,能不被人說道、誰又會喜歡被指指點點?


    微笑多好啊。


    合性子,也沒人會來說她不是。


    以後遇著那些不講理的,就這麽對付她們!


    待外命婦們請安後陸續離開,林雲嫣才去尋了王嬤嬤,向她打聽皇太後的身體。


    “娘娘挺好的,太醫前幾天才來過,”王嬤嬤道,“那日太子送了烤羊腿來,娘娘吃得可香了。”


    這麽聽著,林雲嫣放心許多。


    另一廂,南宮門外,與聖上行完大禮的朝臣們亦陸續出宮。


    徐簡走到半途,遇著了劉靖。


    “昨晚上,你母親等了你許久。往年,你要陪老國公爺,情理之中的,前年又說去城郊寺裏替你祖父點燈祈福守夜,要等天明才迴京,這也應該,可昨兒……”說到這裏,劉靖長歎了一口氣,“昨兒就在京裏,家家都擺團圓宴,你一個人……”


    徐簡沒有接這話。


    先前聖旨賜婚後,徐緲迴國公府來、祝賀他把人生大事定下來了。


    那天她就提過一句,除夕夜要不要過來劉府。


    徐簡沒有答應。


    徐緲自是失望,到昨兒又使人來問了,叫徐簡給迴了。


    他確實沒有與劉家人一道用什麽團圓飯的念頭。


    正想著把劉靖的嘴堵上,卻聽見有人喚他。


    徐簡循聲看去,就見林璵衝他微微頷首。


    如此,他也就應承了林璵的好意,名正言順地留下一句“我有些事”後,就走到了林璵那一側。


    “剛才我去了禦書房,聽聖上說起,年後你要跟著太子往千步廊觀政,”林璵有不少話想說,左右看了看,還是先收了,隻道,“你過幾天來府裏,我們再說這事。”


    徐簡應下。


    見劉靖觀望著這兒,林璵迴以目光,微微一笑,而後低聲與徐簡道:“一個人過除夕,確實冷清了些。”


    徐簡聞言,不由笑了起來。


    這話,那天徐緲也與他說過。


    這一點上,徐簡與徐緲、誠意伯都達成了共識。


    隻是,徐緲的另一句話,伯爺大抵就不愛聽了。


    她說,等郡主嫁過來了也就不是一個人了,早些娶進門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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