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嬤嬤聞言,走到徐緲身後,仔細替她整理碎發。


    “聽說郡主性情好,夫人您又這麽和善,奴婢想,您和郡主一定能相處融洽的。”


    “夫人放心,一點兒都不怠慢。”


    “還是快些請郡主過來,別叫她久候。”


    徐緲笑了起來:“說得對,我真是的,一高興起來就顧前不顧後的。”


    那僧人去引林雲嫣過來。


    徐緲起身,做著最後的整理。


    “說起來,好多年前,我去慈寧宮時曾與郡主的母親說過幾次話,沒想到她之後會……”她說著,“郡主好像隻遠遠打過照麵,都沒有看清楚呢。”


    夏嬤嬤道:“那您等下好好看看,肯定越看越喜歡。”


    “那是一定的。”徐緲微微頷首。


    阿簡喜歡的姑娘,那肯定得討人喜歡。


    等林雲嫣從廊下過來,徐緲眼前頓時一亮。


    郡主可真好看。


    人人都說徐家底子好,徐緲自己就得了父母的好模樣,看別人五官雖不至於苛刻,但眼光確實會高上一截。


    可她見到林雲嫣,就是打心眼裏的“合眼緣”。


    怎麽看怎麽舒服。


    林雲嫣上前來,笑盈盈與徐緲問安:“聽聞夫人在寺中,我便厚顏來打攪了。”


    徐緲道:“不打攪、不打攪,聽說是郡主來了,我高興都來不及。”


    兩人進客房裏坐下。


    寺中備的都是簡單的茶水點心,好在誰都不介意。


    因著還未過上元,問候間少不得說些年節話。


    徐緲略顯忐忑:“按說年禮該是做長輩的來,阿簡不叫我插手,全是他自己準備的。”


    林雲嫣笑道:“國公爺做事有章法,府裏也有得力管事,年禮上一切齊備,夫人放心。”


    徐緲鬆了一口氣。


    尋常而言,不熟悉的兩人想拉近關係,從彼此都認識、有關係的人展開話題,最是妥當。


    偏自家狀況與別家不同。


    她絮絮叨叨說阿簡,阿簡都未必願意。


    可不說阿簡,又適合說什麽呢?


    好在林雲嫣是個健談的。


    她有與徐緲相處的經驗,又是有備而來……


    “說心裏話,我也十分不安,拿捏不好分寸。”


    “我與國公爺定了親事,但與他其實也沒有那麽熟悉,更吃不準他和劉大人以及夫人您之間,到底是如何相處的。”


    “剛才也是猶猶豫豫的,但左思右想,夫人是長輩,我是晚輩,寺中偶遇,我來與夫人問安是禮數、是情理之中的。”


    “我是想著,雖說往後不會與夫人一起生活,但也能親近些。”


    ……


    徐緲聽得心裏滾燙滾燙的。


    這份小心翼翼,又想身邊左右都和睦些的心境,與她何其相似呢?


    再者,分明是他們徐劉兩家之間弄得不上不下的,讓郡主一個還沒過門的媳婦就這般為難,真是……


    徐緲歎道:“讓郡主費心了。


    這事兒是我與老爺沒有做好,我父親性子耿,認定的事情不迴頭。


    老爺與我父親沒有相處好,我也沒有調節好,最後還影響了阿簡。


    我想與阿簡緩和些,不說多親近,都快要成親了的大男人了,和我真親近也不像樣,他又素來獨立,但也別那麽疏遠。


    老爺應該也是這麽想的,我們虧欠的阿簡,我們該努力些。”


    徐緲說著,忽然察覺到林雲嫣麵露遲疑,似是欲言又止。


    她不由停了下來,迴想是不是有哪句話說得不合適。


    林雲嫣是故意為之,見徐夫人凝神思考,便越發猶猶豫豫著,一副想說又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徐緲思前想後,沒有想出原因來。


    若是旁的人旁的事,她興許就淺淺一笑,帶過這種“委婉”的場合。


    對方不願意說,她追問做什麽?


    哪有這麽不會看眼色的?


    可偏偏,關乎阿簡。


    “郡主,”徐緲難得去勉強人,自己都不太適應,口氣卻是極其真誠,“我是阿簡生母,但相處得少,我其實也沒有那麽了解他。


    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你也在試著多了解他一些。


    我想,你也好、我也好,我們兩人都是盼著阿簡能高興、平順,這一點絕對不會有分歧。


    我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但你若是想到什麽,不妨告訴我。


    我不敢說能出多少主意,但三個臭皮匠,興許能彼此多個思路。”


    林雲嫣握著徐緲的手,歎道:“夫人說得對,我們都是盼著國公爺好的。隻是都沒有那麽了解他,有勁都不知道往哪裏使,不一小心就適得其反。


    您剛才說,劉大人也是這麽想的。


    我就想起我父親先前說過的話了,他說初一那天朝臣們麵見聖上後,劉大人尋國公爺說話……”


    徐緲怔了怔。


    林雲嫣聲音柔和溫順。


    她不是告狀,也不是戳穿,她隻是建議劉靖說話再斟酌斟酌。


    明明是叫徐簡迴劉家吃團圓飯,明明是讓徐簡莫要給太子殿下吃軟釘子,明明是提醒徐簡踏實做事、別讓聖上一直操心去處……


    明明都是“實打實”地關心與好意,偏偏語氣、時機上不夠合適。


    這分明就是好心辦壞事嘛。


    劉大人唉聲歎氣,她林雲嫣聽父親提了之後都幫著心急呢!


    “我聽您說,老國公爺性子耿,想來國公爺隨了他老人家,也有些耿直。”


    “按說做晚輩的,不該與父母長輩計較這麽多,雖然是不夠謹慎,但長輩的心是好的呀。”


    “可我有時候也想著,我自己也是晚輩,我的長輩若這麽與我說話,我不敢怪罪他,但是我心裏很不好受的。”


    “又是朝堂上,那麽多朝臣官員,國公爺這個年紀想要在這些老人們中間站穩,已是不容易的,還要多這麽些議論……”


    徐緲聽著,心裏又酸又澀。


    “老爺真是,與阿簡擺那架子做什麽?”


    “郡主說得沒錯,真是好心辦壞事,我是阿簡我都得煩他那些話。”


    “我得與老爺商量商量。”


    林雲嫣遲疑著搖了搖頭,輕聲道:“您過陣子再提行嗎?不然叫劉大人以為我搬弄是非……”


    徐緲安慰著拍了拍她的手:“我們齊心,往後我尋著時機與老爺說說,郡主若有機會也勸勸阿簡。


    不過別太急,若因此讓你與阿簡不和睦,那可不行的。


    還有迅兒與阿娉呢,多想些辦法,慢慢來,興許往後能一道坐下來吃個團圓飯。”


    “說到劉迅公子,”林雲嫣壓低了聲音,問,“他那傷沒事吧?”


    徐緲瞪大了眼睛:“什麽傷?”


    “我聽說,初十那天太子殿下在東宮發好大一通脾氣,還把劉公子叫去了,不止罵、還動手了,劉公子被殿下踹了一腳,好像是在肩膀這兒,”林雲嫣道,“我也不知道殿下為何發火,多的我也不敢打聽……”


    徐緲的臉色越發白了白。


    迅兒被太子踹了,為何都沒有告訴她?


    她又不是愣頭青,她不會衝動到去和太子要說法,但她作為母親,兒子受傷總得知道吧?


    迅兒不在朝堂行走,也沒有跟著太子做事,他怎麽招惹上太子的?


    不行,她一定要迴去好好問問迅兒,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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