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晚仰頭看了他幾秒,眼前人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竟一絲心虛都沒有。


    她平聲道:“沒有,還在找。”


    周庭點頭,以一種安撫性的語氣說道:“也別太擔心了,自己身體要緊。”


    黎知晚嗯了一聲,便越過他快步離開。


    周庭側身,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


    那晚迴到聖和苑後,她與顧禹謙聊了很久最近的事,將所有懷疑和想法和盤托出。


    孤寂長夜,成為黎明破曉前最後一片黑暗。


    *


    七月中旬,林莞於醫院去世。


    她去世那晚,京北起了很大一場風,伴隨著疾風驟雨唿嘯而來。


    黎知晚捧著她的骨灰盒去墓地安葬時,顧禹謙在她身後撐著傘。


    傘簷下是蜿蜒而落的雨珠。


    寒雨侵襲身體的那一刻,她才於混沌中清醒。


    也是在那一刻,她意識到,帶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女人,徹底離開了人世間。


    所有愛恨,不甘,委屈,難過,複雜的情緒慢慢瓦解。


    有些愛得不到,就是得不到。


    就連林莞去世的前幾分鍾,黎知晚半夜趕去醫院時,等到的臨終遺言不是掛念,而是一句“把子霖的玩具拿給我看看。”


    林莞直到死前意識不清時,想得還是周子霖,不是她。


    到死也沒問一句她。


    恨她吧,是恨的,可看著墓碑上的空洞的碑文,所有恨意都變得模糊生澀。


    連恨都那麽無力。


    那日漫天雨幕下,她近乎一個木偶人一般,聽著那些千篇一律的追悼詞。


    兩邊是周庭安排的媒體,拍著這場盛大的追悼會。


    周齊山追悼會都沒有這麽大的陣仗,而周庭卻為繼母辦了如此大的排麵,讓人摸不透心思。


    黎知晚和周庭並排而立,顧禹謙站在第二排。


    外人眼裏無比和諧的畫麵,實則暗流湧動。


    追悼會直至下午才結束,黎知晚和周庭送走了賓客。


    顧禹謙接了一個緊急電話,神情微變,隔著人群望向黎知晚。


    兩人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對望幾秒後,黎知晚點了下頭。


    顧禹謙在原地站了幾秒,放下手機,並未朝她走一步,而是後退著離去。


    大雨裏,兩人的距離愈來愈遠。


    追悼會賓客散盡後,周庭隨意的遞給了她一杯熱水:“喝點水。”


    黎知晚接過來喝了幾口,將杯子遞給他:“謝謝。”


    周庭將水杯放迴桌麵上,笑意溫柔的看著她,意味不明的說道:“晚晚,等這幾天過去,一切都會變好的。”


    “你我之間,不會再有任何阻礙。”


    藥效沒有給黎知晚任何反應的時間,她暈倒前,模糊的視線裏隻有周庭淡漠的眉眼。


    等她再次醒來時,耳邊不再有大雨的聲音,狹窄窗口外是黑暗裏起伏的海平麵。


    她晃了晃腦袋,身下是鬆軟的床,腳腕上是帶著鐵質的腳鏈。


    她嚐試著下地行走時,腳鏈的距離卻隻夠她走到房門邊,另一端牢牢係在床尾。


    周庭打開門進來時,看到她站在門前,像是無事發生一般,輕聲說:“醒了?”


    黎知晚沒吭聲,過了幾秒後問:“這是哪兒?”


    周庭:“明天就能到公海。”


    黎知晚瞳孔緊縮,後退了好幾步,視線飄向窗外。


    一望無際的海麵上,幽沉又危險。


    周庭拉著她手腕,把她帶到床邊,按在她坐下來,從手裏拿出一管針劑抵在她側臉上。


    黎知晚本能的別開臉:“這是什麽?”


    周庭隻說:“別亂動。”


    他左手箍著她臉,右手抬起將針打在她右側臉的傷疤上:“別聽那些醫生亂說,這點傷還不至於留疤。”


    “這藥性烈,一會兒會疼一些,忍幾天慢慢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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