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沈家老宅的書房裏燈火通明。


    沈彬繞過那些記者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宋婉的事:“爸,你糊不糊塗?就算要封口,要弄死宋婉,也不是現在吧?”


    “起碼再等等,等輿論風口過去。她現在死了,還會有人信我們沈家是幹幹淨淨的嗎?”


    沈成焱按滅煙,臉色凝重:“宋婉的死,和我無關。”


    “我聽到這個消息,比你還意外。”


    沈彬一驚:“那是誰?聞平淵做的嗎?”


    沈成焱:“不好說。”


    “但我覺得聞平淵那麽聰明的人,就算心急,也不至於幹出這種蠢事來。”


    “他把事情引到我們沈家,對他也沒好處,應該不是他做的。”


    沈彬坐在他對麵,思索了幾秒,問道:“爸,既然不可能是聞平淵做的,您說有沒有可能…是顧叔叔自導自演?”


    “程弘昌既然已經死了,他再借宋婉的死,把輿論焦點引到我們家來,這樣聞平淵一連失去兩個臂膀,就更爭不過他了。”


    沈成焱看著桌上的煙灰:“不清楚,顧明政這人猜不透。”


    “但若是他做的,就更奇怪了。”


    “撞死宋婉的肇事司機,被審訊了三四天,什麽都不說,卻在今天早上像是情緒崩潰一樣,胡言亂語說是我們家做的。”


    “所有的事情像是有人在無形中推動。”


    沈彬聞言,眸色沉沉道:“聞平淵那邊怎麽說?他接下來打算怎麽做?”


    沈成焱頭疼的撫了下額頭:“他說靜觀其變,沒傷到他身上,自然高枕無憂。”


    “過幾日應該會有人傳訊我們,到時候走一步看一步吧 。”


    “隻要沒查出我們和聞程兩家之前的那些合作,應該沒什麽事。”


    沈彬嗯了一聲,然後站起身說道:“爸,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您多注意身體。”


    “集團的事有我呢,您最近多陪陪我媽,家裏出了這麽多事,她應該挺擔心我們的。”


    沈成焱看著他:“好,放心吧。”


    等沈彬走到門口時,沈成焱突然喚住他,意味不明道:“兒子,程弘昌死前七個小時見過周庭一麵,這事你知道吧?”


    沈彬脊背兀自一僵,轉身看他時臉上卻帶著笑:“這事我不知道啊。”


    “爸,周庭怎麽會跟程弘昌的死有牽扯呢?”


    “沒事。”沈成焱看著他麵容,抿了一口茶水道:“不知道就好。”


    “嗯。”


    沈彬打算離開時,沈成焱又叫住他,目光卻落在茶杯上:“你說,程弘昌的死對誰有好處?”


    沈彬裝糊塗:“不知道。”


    沈成焱淡笑了一聲:“對顧家,對黎知晚都有好處,但對我們全是壞處,你說是不是?”


    沈彬順勢迴答:“您說的對。”


    沈成焱視線落在他身上:“所以說兒子,別犯糊塗。”


    沈彬眸色微動:“我明白。”


    *


    六月中旬時,沈家父子被警廳傳訊。


    在傳訊的二十幾個小時裏,警方手裏除了肇事司機一方的證詞外,並未提供出其他的證據,無法給案件定性。


    更是因為沈家父子身份尊貴,沒人敢得罪,審訊時都對他們恭恭敬敬。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次傳訊無非是一場例行檢查,走個過場的時候,有人匿名向京北警廳提供了七年多前的一段音頻。


    視頻裏,昏暗的麻將館室內經過了一場激烈的搏鬥,地上死傷無數,遍地是砸碎的酒瓶和鮮血。


    十八歲的沈彬,身上的t恤被鮮血染紅,跪著抱起昏迷的黎知晚從後門跑出,卻在出門時,被人用長刀砍向脊骨,一瞬間跪倒在地上。


    所有人的打鬥,鮮血,嘶喊聲,被視頻記錄的清清楚楚。


    連同江城那場雷雨交加的深夜,一起被歲月鐫刻,在多年後的今天被無數人熟知。


    或許是輿論的肆意誘導,這些視頻很快被傳播到網上。


    黎知晚坐在報社翻看手機時,臉色霎那間慘白,手指無力到顫抖不止。


    報社裏傳出很多人的驚唿聲,同事們都跑過來問她:“知晚,視頻裏的人真的是你嗎?”


    “是你嗎?你怎麽不說話?”


    “你衣服都被撕掉了,當時是不是很害怕?”


    “你當時為什麽會去麻將館?是被綁架過去的嗎?”


    “沈彬怎麽會過去?他跟你是什麽關係?”


    無數人在耳邊盤問,試圖問出什麽驚天秘密來,可黎知晚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早已崩潰到聽不清任何的聲音。


    視頻評論下方那些人分不清男女,雖然有理智的言論,卻依舊有數不清的負麵言辭。


    說她紅顏禍水。


    更有甚者說怪她長的太漂亮,醜的話就不用擔心。


    ……


    所有好的壞的,層出不窮的言論在那一刻宛若洪水猛獸,像是要將她徹底擊垮。


    她在意識分崩離析的瞬間撥通了顧禹謙的電話。


    那邊很快接上:“別怕,我在報社門口。”


    黎知晚握著手機往外麵跑。


    那日傍晚下了很大的雨,像極了七年前那場雨夜。


    她剛跑出去,顧禹謙撐著一把黑色的傘,將她抱進懷裏,手扶在她腦後,一遍遍出聲安撫她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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