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知晚輕聲說:“有,怎麽了?”


    俞秋雨笑著說:“沒什麽大事,就是主編找我,說是想找你一起聚聚,聊一下你以後重新入職的事,他對你還是有很大期望的。”


    “如果你打算來的話,我把地址和時間發給你。”


    黎知晚嗯了一聲,說:“好。”


    她剛把手機放下,顧禹謙就蹙眉問她:“你打算什麽時候恢複工作?怎麽沒和我商量。”


    黎知晚轉身靠在他懷裏:“前幾天和秋雨聊,想九月份身體恢複差不多了,再繼續工作。”


    “九月?”顧禹謙沉聲道:“太早了吧?”


    黎知晚:“還不確定,但總不能…一直在家待著。”


    顧禹謙抬起她的下巴,和她的視線對上,語帶不滿:“跟我待膩了?”


    “不是,怎麽會。”黎知晚淺笑了下,說:“我總要有自己的事情做,不能這樣虛度時光。”


    “也不能靠你一直養我。”


    顧禹謙在這方麵還是有些霸道的,很平常的說:“可是養自己女朋友不是應該的嗎?”


    “我有這個能力,為什麽不能養你?”


    “再說了,現在是特殊情況,你身體不好,不適合勞心勞神。等你身體好了,我保證完全支持你工作。”


    黎知晚輕聲說:“我知道,可我當不了金絲雀。”


    她不想,也不敢當任何男人的金絲雀,籠中鳥。


    本質上,她並不是一個特別相信愛的人,也沒妄想過誰會成為自己一生的依靠。


    畢竟,拋卻一切外力因素,感情本身就是虛無縹緲的,很可能說變就變。


    那些昨天還愛的難舍難分,死生契闊的人,或許今天就會因為家世的差距,第三者的插足等等因素而分開。


    人不能靠愛活著。


    即使是麵對顧禹謙這樣好的人,她也隻敢交出九分的愛,餘下一分拿來愛自己。


    顧禹謙聽完她的那句話,許久都沒有迴應,像是透過這句話看到了她埋藏在心底的所有不安和怯懦的一麵。


    一個從小不得父母疼愛的小孩,即使長大後從別處獲得了很多的愛,也仍舊會害怕,會惶恐。


    因為她比常人更害怕失去。


    顧禹謙抱緊她,聲音盡可能的柔和:“我從沒想過讓你當金絲雀,也不舍得你當金絲雀。”


    “我更想看你大膽的追求理想和事業。”


    “黎知晚,我喜歡全部的你。”


    “無論是好的壞的,上進的倦怠的,勇敢的怯懦的,現實的,亦或是理想化的你,無論…你的哪一麵,我都愛。”


    “隻要是關於你的一切,我都會愛,毫無保留的愛。”


    他字字真情,在那一刻將黎知晚豎起的心房慢慢擊垮,隻餘下許許多多的暖意。


    黎知晚低頭抱緊他,整個人蜷縮在他懷裏,帶著哭腔說:“顧禹謙,這世上……隻有你會這麽愛我了。”


    他將所有缺失的愛,都慢慢補上。


    歲月裏經受的那些傷害和糾葛,都會被他慢慢撫平。


    夜裏黑暗無窮無盡的蔓延,可顧禹謙始終會緊緊拉住她的手,將十七歲的她拉出深淵。


    *


    次日傍晚五點半,顧禹謙將她送到俞秋雨訂的那家餐廳。


    停車時接到了陳季川打來的電話:“謙哥,我迴國了,待會兒在醉宴等你啊。”


    顧禹謙失笑:“你怎麽突然迴國了?聞玥也迴來了?”


    “她沒迴來。”陳季川嗓門很大:“我把她新談的小男友腿給打骨折了,她是真生氣了,都三天沒理我了。”


    顧禹謙都不想評價他做的這些破事,說:“我現在沒時間,晚上再去。”


    陳季川:“我酒都開好了,我都多久沒見你了?沈彬那小子昨晚給我打電話,非讓我連夜坐飛機迴來,說是公司新簽了什麽絕世大美人,要我迴來掌掌眼,元時也被他給忽悠來了。”


    “我根本不想看什麽美人,隻是覺得好久沒見你們幾個了,別說,還真有點想你,你快點來啊謙哥!”


    “黎知晚什麽時候都能陪,你兄弟我明天就繼續跑國外去了,等你啊!”


    他說完後,不等顧禹謙拒絕,就將電話掛了。


    黎知晚體諒的說:“要不你先去吧,我這邊結束了聯係你。”


    顧禹謙:“算了吧,還是陪你要緊。”


    黎知晚握住他的手,勸道:“還是去陪他們吧,陳季川迴來一趟不容易。”


    “我這邊有秋雨呢,沒事的,放心吧。”


    “我一結束,就聯係你來接我,好不好?”


    她勸了很久,顧禹謙才勉強同意,說:“那我讓羅均就在樓下等著,你有任何事直接聯係他。”


    “別忘了,結束了給我打視頻。”


    黎知晚緩緩說道:“好。”


    那天顧禹謙看著她上樓後,才開著車離開餐廳門口。


    黎知晚上樓後,按照俞秋雨給的包廂號走去,三樓有侍應生看到她上來,領著她往前走。


    還沒走到包廂門口時,俞秋雨發了條微信過來【晚晚,我這邊突然出了個急事,我得處理一下,應該很快就能好,你先在包廂等我。】


    黎知晚理解她工作忙碌,迴了個【好。】


    侍應生替她推開包間門【這邊請。】


    “謝謝。”


    這家餐廳的風格偏古色古香,剛進包間時有一個兩三米的玄關,前方有一個兩米高的屏風,並未能直接看清包間全貌。


    黎知晚繞過屏風,能聞到很淡的煙味,但並不濃烈,應該是在她進來的十幾分鍾前有人吸過煙。


    她抬眼時,目光頓然定住。


    中式窗戶前站著一個身穿西裝的年輕男人,銀灰色短發,帶著黑色的耳釘,上身的白色襯衣被鬆垮的挽在小臂上。


    他背對著她站在那扇窗前,遮住了窗外晚霞。


    僅憑背影和氣質,黎知晚幾乎一眼就認出,眼前的人是沈彬。


    但她仍不敢十分篤定,試探性的出聲:“…沈彬?”


    男人聽到她的聲音,緩緩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她驚愕的麵容上,似笑非笑的說:“意外麽?”


    黎知晚看著他,語氣帶著明顯的戒備:“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俞秋雨明明約的是齊浩文和自己,為什麽沈彬會出現在這裏?


    沈彬知道她滿心的疑問,伸手指了指座位:“站著不累麽?坐下聊。”


    黎知晚在離自己最近的椅子上坐下來,沈彬緩步走過去,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


    他抬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說:“嚐嚐,這家的茶不錯。”


    黎知晚對他戒備很深,不敢輕易喝他倒的茶水,說:“聊正事吧。”


    “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沈彬長腿交疊,手臂隨意搭在桌上,問她:“秦弛的事,是你讓謙哥查的?”


    黎知晚猜到他是有備而來,沒否認,說:“是我讓他幫忙查的。”


    沈彬:“那…查出什麽來了?”


    黎知晚:“這和你沒關係吧。”


    “如果我說…有關係呢?”沈彬從桌麵中央拿出一個深棕色矩形的小盒子,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說:“打開看看。”


    黎知晚看了他一眼,為了安全起見,並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問他:“什麽東西?”


    沈彬看出她戒備心很重,淡淡的笑了笑:“你看起來,很怕我?”


    黎知晚沒應聲,看到他抬手將小盒子的搭扣撥開,掀開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鑽石白色質地的項鏈,設計典雅低調。


    黎知晚的麵容在一瞬間怔愣,心口的恐慌提到了嗓子眼。


    這個項鏈是她十七歲那年,高三三模考試後,顧禹謙送她的第一份禮物。


    她第一次有勇氣戴上,是在七年前的七夕節。


    而這個項鏈也是在七年前出事那天弄丟的。


    她以為是那群人貪財,所以將她侵害完,把項鏈也拿走了。


    為何如今會出現在沈彬的手裏?


    沈彬看見她臉色蒼白,實在不忍心讓她繼續迴憶七年前的事,而是將盒子重新合上,問她:“熟悉麽?”


    黎知晚的聲音滿是顫抖:“這個項鏈為什麽…會在你手裏?”


    沈彬的語氣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因為那天我也在現場,項鏈是我從地上撿起來的。”


    “你…你撒謊。”黎知晚幾乎確定的說:“戴口罩的那個人是秦弛,不是你。”


    其他的人都露著臉,她不可能認不出來沈彬。


    沈彬聞言,笑了下,說:“你說的對,戴口罩的那個人確實是秦弛。”


    “他之前被謙哥灌過玻璃,導致聲帶永久性損傷,他那個聲音,別人也模仿不來。”


    黎知晚看著他,手開始不自覺的微抖:“…所以你不在現場,為什麽會拿到這個項鏈?”


    沈彬輕聲說:“我在。”


    黎知晚越來越聽不懂他說的話,隻覺得眼前的沈彬和記憶裏的沈彬判若兩人。


    前幾周他還頂著這一頭張揚恣意的銀灰色短發,在京都各大夜店酒吧和小明星廝混,眉眼神情從未清醒過。


    可如今,他這副難得正經的模樣,讓她完全都看不懂。


    也根本想不通,他為什麽會和七年前的事情牽扯到一起?


    沈彬說:“黎知晚,如果你想知道當年的事,我可以告訴你。”


    “但你得答應我,不能再繼續查下去了。”


    黎知晚顫抖的雙手交握在一起,問他:“為什麽不讓我查下去?”


    沈彬表情十分肅穆:“因為對你,對我,對沈家都沒好處。”


    黎知晚:“沈彬,你到底想說什麽?”


    沈彬的視線落在她明顯發抖的雙手上,心裏難受的發澀,沉聲說:“當年,你沒有被輪奸。”


    “你說…什麽?”黎知晚聽到他的話,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連帶著肩膀也在微微發抖。


    沈彬又將剛才那句話重複了一遍,微仰頭看著她,說:“那天謙哥和我們三個一起在海邊布置表白現場,他之後接到了你的電話,就開車去接你。”


    “而他剛走沒幾分鍾,我就接到了秦弛的電話,他說他哥秦鵠的手下綁了你。他知道謙哥特別喜歡你,不敢惹怒謙哥,就將電話打到我這裏來,希望我能聯係謙哥過來救你。”


    “而我也聽了他的,將電話打給了謙哥,但真的很不巧,謙哥的電話顯示忙線,估計也是一直在打你電話,根本就沒理我。”


    “我情急之下,就迅速開車去了秦弛給的地址。”


    黎知晚站在他對麵,強壓著心裏的波動,聽著他講當年的事。


    “黎知晚,等我趕到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不醒了。”


    “但好在,我去的及時,所以你並沒有被性侵。”


    “……之後,我就將你抱去了外麵。”


    他說最後一句話時,垂下眼簾,沒再看著她,像是在刻意遮掩著什麽。


    黎知晚在他對麵坐下來,注視著他,心裏既壓抑又震驚,完全不知道該以什麽情緒來開口說話。


    自己堅守了七年的秘密,被一個無關緊要的人突然戳破,而且還徹底推翻了自己之前所有的認知。


    這種情形,她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承受。


    不知道過了多久,包間裏的兩人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沉默。


    黎知晚的頭越來越疼,隻好顫著手從包裏翻出隨身帶的藥,重新倒了杯清水,將藥喝了下去。


    沈彬看著她的動作,眼底眸光微轉:“你…還好嗎?”


    黎知晚輕輕擺手,意思是沒事。


    沈彬輕輕的嗯了一聲,說:“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了。”


    “謙哥他們還在等我,我先走了。”


    他說完後,直接站起身來,垂眸看她:“需要我送你迴去嗎?”


    黎知晚沒應聲,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就在沈彬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及時喚住他:“沈彬,人是你殺的,對嗎?”


    沈彬聞言,腳步一頓,隔了幾秒才轉身看她。


    黎知晚站起身,朝著他一步步走過去,在他麵前站定,仰起頭看著他漆黑的眼睛:“你不想讓我查下去,是因為你害怕真相被揭露,對嗎?”


    他剛才講的那些事,說了前因後果,但中間最關鍵的一部分卻隻字未提,很大可能是因為想掩蓋真相。


    除此之外,黎知晚想不出別的答案來。


    沈彬笑意極淡,低聲說:“黎知晚,你是這麽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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