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昨晚那一場暴雨,道路兩旁的大槐樹更加綠意盎然,驕陽自樹蔭傾灑,斑駁光影映在車窗上。


    黎知晚伸手接了一片陽光,顧禹謙一笑,抬手和她那隻手交握在一起,用手背感受盛夏的熱意。


    沈彬微微抬眸,在後視鏡上看了他們一眼,又將視線挪向前方的路況。


    隔了很久後,車子停在轉彎處擁擠的車流裏。


    沈彬轉頭看向身後,目光落在黎知晚腳上的白色繃帶上,狀似不經意的問:“…腳怎麽受傷了?”


    黎知晚縮了縮腳,沒迴答他的話,隻是不自覺的握緊了顧禹謙的手。


    顧禹謙抬手朝前座拍了一下,說:“好好開你的車,哪兒來那麽多話。”


    沈彬訕笑的說:“我就是隨口問問嘛。”


    他看了黎知晚一眼,低聲說:“你別介意啊,怪我多嘴。”


    說罷,就轉身啟動車子。


    車子勻速行駛在路上,顧禹謙看向窗外,隨意的問了問:“你昨晚不是在酒吧麽?怎麽突然跑到醫院去了?”


    沈彬聽到他的話,手在方向盤上收緊了幾秒,昂了一聲,掩飾性的笑了笑,說:“我就是突然……突然想起,就是臨時起意,有點擔心你,想著反正醫院離的也不遠,順道去看看你。”


    顧禹謙一笑,問:“你擔心我什麽?”


    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彬尷尬的笑笑,說:“這…夜黑風高的,又下那麽大雨,對吧?”


    “現在社會變態多,男的一個人出行也危險,我這還不是關心你,怕你沒迴去醫院,路上出了什麽危險。”


    顧禹謙:“……”


    神經。


    “快閉嘴吧。”


    沈彬扯唇笑了笑,說:“得,我不說話了,省的你又罵我。”


    *


    那天沈彬將他和黎知晚送到聖和苑後,看著黎知晚慢慢朝前走,就準備開車離開。


    顧禹謙留下來問他:“不進去喝一杯?”


    “不了。”沈彬關上車門,語調痞浪:“我晚上還在醉宴約了好多妹子,忙著呢。”


    顧禹謙隔著落下的車窗看他,說:“你就浪吧你。”


    “許芷晴還沒跟你分?”


    真夠能忍的。


    沈彬說:“我要分手,她哭的梨花帶雨的,還給我整心軟了。”


    “說實話,其實有時候…對她還有點愧疚。”


    顧禹謙笑了下,說:“你話說的好聽,既然愧疚,今晚就別去醉宴玩了。”


    “那可不行。”沈彬吊兒郎當的說:“真戒不了。”


    顧禹謙抬手撐在車身上,虛指了下他,說:“你可別搞出病來。”


    沈彬嗤笑道:“謙哥,你這操心操過了啊。”


    “走了啊。”


    他揮了揮手,開著新車絕塵而去。


    顧禹謙起身迴到了聖和苑裏,花園裏種了各式各樣顏色鮮豔的花,早上家裏傭人剛打理過,看著讓人賞心悅目。


    黎知晚就呆呆的站在那一排百合花前,能聞到淡而不膩的花香。


    “好看嗎?”顧禹謙走過去攬著她的肩。


    黎知晚點了點頭。


    顧禹謙陪著她站了一會兒,然後橫抱起她,說:“那等過幾天腳傷好了再出來欣賞。”


    黎知晚輕輕的嗯了一聲,說:“我能走路的,沒那麽疼。”


    “我覺得你疼。”顧禹謙說道。


    走進一樓客廳時,除了在門口扒門的一隻橘色小貓外,真的沒有一個人。


    顧禹謙解釋說:“我怕你不習慣外人在,就讓家裏傭人除了固定的打掃時間,以及準備一日三餐外,其餘時間讓她們迴家了。”


    “嗯。”黎知晚說。


    他將黎知晚慢慢放在沙發上,然後走到小貓旁邊,將它單手抱起來,轉身朝著沙發的方向走去。


    顧禹謙看著她說:“還沒起名字,要不你給起一個?”


    黎知晚一怔,說:“…你養了它多久了?”


    顧禹謙抱著小貓,實話說道:“剛才進門,是我和它見的第一麵。”


    “……”


    “我昨天讓羅均買的。”他看著懷裏的小貓,說道:“怎麽樣?挺可愛的吧。”


    他是在網上查資料,也諮詢了一些心理醫生,很多人都推薦養小寵物,說是對治療抑鬱症有好處。


    所以他昨天才讓羅均去買了隻小貓放到家裏。


    顧禹謙朝她坐近了一些,說:“你要不要摸摸它?”


    黎知晚看著那隻惹人憐的小貓,抬手輕輕湊過去,在它腦袋上摸了摸。


    小貓像是通人情一樣,歪著腦袋靠在她手裏。


    毛茸茸的腦袋在她手上靠著不走,黎知晚垂眸看它,說:“要不就叫你……小橘吧,好不好?”


    小貓在她手心旁喵了幾聲,當是應聲。


    顧禹謙眉眼含笑的看著她,說:“你看它都有名字了,你要不要也賜我個名字?”


    “什麽…意思?”黎知晚看向他,說:“你不是有名字嗎?”


    “那不一樣。”顧禹謙狀似不高興的撐著腦袋,側靠在沙發上,說:“你看看你在外麵怎麽叫我的?”


    “不是叫我全名,就是叫我顧總。”


    “哪有女朋友這樣稱唿男朋友的?像是我們感情不和。”


    黎知晚木訥的發問:“那……應該怎麽叫合適?”


    顧禹謙看著她一本正經的表情,說:“我都可以,看你。”


    “……”


    黎知晚說:“…那我想想吧。”


    “慢慢想,不急。”顧禹謙將小橘放在她腿上,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聽到了一聲門鈴聲,便說道:“你先和它玩會兒,我出去看看。”


    黎知晚在他起身時,拉住他的手,說:“可能是周庭找過來了,我去跟他說。”


    “不用。”顧禹謙安撫性的拍了拍她的手,哄道:“別多想,是我讓羅均過來商量個事。”


    黎知晚點了點頭,放下了手,轉頭看著他走了出去。


    在他走出門後,黎知晚才起身慢慢往門口顯示屏的方向走,小屏幕上顯示著別墅門口的場景。


    周庭抵靠在車門上,看著顧禹謙朝他一步步走來,嗓音發沉:“顧總現在連一聲招唿都不打,直接把人接走了?”


    顧禹謙冷笑一聲,說:“我有必要跟你打什麽招唿麽?”


    周庭淡笑著說:“你這個家,多少女人住過了?晚晚也不嫌你髒。”


    他話音剛落,顧禹謙就上前一步,抬手按在他受傷的左肩上,一字一句帶著怒氣說:“周庭,老子比你想的幹淨多了。”


    “這裏,除了她,根本沒別的女人住過。”


    “你要是今天專門來找我吵架,就趕緊滾。”他看著周庭,冷聲說:“迴去晚了,周氏製藥就該倒閉了。”


    周庭忍著疼痛,沒發出一絲聲音來,抬手用力拿開他的手,說:“這就不需要顧總操心了。”


    “等你入土了,我的周氏製藥都倒閉不了。”


    “放心,你肯定走我前麵。”顧禹謙冷冷一笑,不屑和他繼續爭吵,轉身邁步往前走。


    周庭喊住他,朝他的方向快走了幾步,在他麵前站定,將手裏拿著的一個黑色手提袋遞給他,說:“這裏麵放著晚晚要喝的藥,想辦法讓她每天按時喝藥。”


    “她現在的情況離不開藥,你記得每周帶她去醫院複查一次。”


    “家裏的刀具利器盡量都收起來,昨晚我發現……她病的應該比我想的還要嚴重。”


    顧禹謙接過藥,耐心的聽著他慢慢說下去。


    周庭平視著他,緩緩說道:“她應該是出現了幻聽幻視,昨晚你沒迴來的時候,她整個人表現得……幾乎完全失控,一直在自言自語,我根本聽不清她在說什麽。”


    “她現在不僅無限度的傷害自己,也會傷害周圍的人。”


    顧禹謙聞言,冷眼瞧了瞧他左肩的傷,說道:“晚晚不會無緣無故的傷害周圍的人。”


    “周庭,你做什麽了,你自己心裏清楚。”


    周庭眸色微動,瞳仁暗沉下來,沉默良久,才說道:“顧禹謙,你好好照顧晚晚。”


    “我最近一段時間,會一直待在實驗室裏研究新藥,晚晚就拜托你照顧了。”


    “她若是恢複正常了,算我欠你一份恩情。”


    “恩情?”顧禹謙神情淡漠的睨他一眼,說:“我照顧自己女朋友,你欠我哪門子恩?”


    “少給自己加戲。”


    他撂下這句話,就起步離開了。


    周庭遠遠望著他的背影,沉寂的眸子裏映出一絲幽幽的笑意。


    *


    顧禹謙迴到一樓客廳時,黎知晚已經乖乖的坐迴沙發了,當做沒看到剛才的一切,低頭逗著懷裏的小橘。


    顧禹謙在玄關換鞋時,目光瞥到側方的監控顯示屏上,動作一頓,隨即自然的開口說道:“周庭剛過來,送了一些藥。”


    他一邊說著,一邊朝她走過去,將黑色手提袋放在桌幾上,輕聲說:“你不想喝藥就算了,我待會就拿去扔了。”


    黎知晚看了看那個黑色袋子,說:“總要喝藥的。”


    “顧禹謙,我想盡快好起來,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顧禹謙聽到她的話,喉間升起許多的酸澀感,好半晌才坐在她身旁說:“為什麽要這麽想呢?”


    “你從來都不是累贅。”他的嗓音溫柔而有力:“你隻是暫時生病了。萬一我以後七八十歲的時候生病了,你也會覺得我是累贅嗎?”


    黎知晚搖了搖頭,兀自問道:“我們會一起……活到七八十歲嗎?”


    “當然會啊。”顧禹謙將她攬在懷裏,說:“我們先約個百年。”


    “會實現的。”他說。


    *


    那天下午她在書房裏陪小橘玩了很久,顧禹謙在處理積攢的公事,時不時會跟合作商打幾個視頻會議。


    黎知晚安靜的坐在書桌對麵的沙發上,小橘玩累了就趴在她腿上睡覺。


    夕陽西斜時,顧禹謙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走過去在她額頭上吻了下,又摸了摸小橘的腦袋,說:“下去陪我吃點東西,好不好?”


    黎知晚點了點頭。


    那天晚飯是家裏劉阿姨做的,飯菜很清淡,但黎知晚實在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一些,就實在吃不下去了。


    顧禹謙總是懂她所有的不願意,溫柔的說:“別逼自己,不想吃就不吃了。”


    黎知晚嗯了一聲,就蹲下身看著小橘吃貓糧。


    小橘和她完全不同,吃的肚子圓鼓鼓的,黎知晚擔心它吃的太撐,就將它的飯盒收走了。


    顧禹謙笑著看向蹲在地上的她,說:“你看它吃飯,怎麽不看看我?”


    黎知晚幾乎不假思索的小聲說道:“它可愛。”


    顧禹謙俯身勾起她的下巴,說:“我不可愛?”


    黎知晚麵容一紅,說:“你怎麽跟它比?”


    都不是一個物種,沒有可比性。


    顧禹謙卻說:“反正我就是吃醋了,你親我一下。”


    黎知晚臉比剛才還要紅,下巴想從他手上移開。


    顧禹謙卻湊上前,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說:“那我自己討迴來。”


    他說這些話時,眼眸裏的光很亮,黎知晚怔愣的看了他許久,隨即抱起地上的小橘,有些結巴的說:“我…我先去樓上了。”


    很多時候,她都不知道為什麽,總是很難對別人炙熱的感情做出恰當的迴應,好像喪失了愛人的能力一樣。


    或許,她一直以來都不會愛人。


    接觸過太多灰暗的事,如今的她,比十七歲那年還要怯懦敏感。


    顧禹謙坐在餐桌旁,看向她上樓的背影。


    瘦弱又堅定,卻沒有了十七歲那年的生機。


    他順著她的步子走上樓,看著她站在落地窗前落寞的背影。


    那晚,顧禹謙陪著她站在主臥的落地窗前,直到天色灰暗,樓下的夜燈亮起,才問她:“要休息麽?”


    黎知晚點了點頭,說:“好。”


    夜裏,京北城萬家燈火,無數人在深夜依舊為生活奔波,努力的生活著。


    黎知晚在主臥裏許久都沒有睡著,她拿起床頭櫃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淩晨一點整。


    微信上有楚菁發來的消息,問她【怎麽好久不和我視頻了?】


    【晚晚,最近一個多月,我在京北日報的公眾號上都沒看到你寫的稿子,你最近忙什麽呢?怎麽也不聯係我?】


    【我過幾周就迴國了,好想你啊,你和秋雨來接我好不好?】


    【對了,芷晴迴國了嗎?她也好久都沒聯係我了。】


    她正打算給楚菁迴消息時,聽到了輕輕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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