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禹謙聽到沈彬的話,心髒處一陣陣的揪痛,一直強撐冷靜的他,此刻的情緒也漸漸崩塌。


    他低下頭,雙手交握著垂下來,心裏的難受直逼喉嚨,以至於他很想再問些什麽,卻在幾分鍾裏像是失聲了一樣,說不出一個字來。


    他不明白,為什麽黎知晚會告訴自己喜歡周庭?


    每次問周庭對她好嗎?她都會說好。


    若真的好,為什麽要自殺呢?


    她到底受了多大的煎熬和委屈,才會毫不猶豫的拋卻一切,絕望到離開這世間?


    他許久都沒有抬起頭來,沈彬看到地板上落的幾滴淚,才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啞著聲說:“謙哥…你別難過了,也許還有轉機。”


    顧禹謙仍舊低著頭,強忍著哭腔說:“她要是…真的死了,我…”


    “沈彬,我…我都不敢想。”


    “…你說,我要是當年不管不顧的把她從周庭身邊搶過來,是不是…就不會發生現在的情況了。”


    沈彬攬著他的肩膀,眼眶越來越紅,沉默著盯著手術室的門。


    “是不是…我做錯了?”顧禹謙的聲音越來越哽咽:“我原本以為…她拋下我,選擇周庭,是因為…她覺得那樣可以過得更開心才對,可為什麽…為什麽要自殺呢?”


    “她為什麽要騙我,明明沒有和周庭在一起,為什麽…要騙我呢?”


    沈彬撫了下通紅的雙眼,說:“…謙哥,別說了,不是你的錯。”


    “剛才醫生說,黎知晚…應該得抑鬱症很多年了,她這次自殺不是意外,是……實在撐不下去了。”


    “…你說什麽?”顧禹謙心裏一窒,那種窒息和壓迫感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親口從沈彬口裏聽到,他一直以為抑鬱症應該距離他周圍的人無比遙遠才對。


    抑鬱症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陌生到他無法將這個詞和曾經十七歲的黎知晚聯係在一起。


    一切的一切,都和他這些年以為的截然不同。


    整整七年,他對她的經曆一無所知,甚至如今的自殺,他竟然也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他拚盡所有,決定不再愛的人,正在離他遠去。


    若早知會有如今這種情境,他真的不應該任由她留在周庭身邊。


    說到底,是他不夠細心,沒有發現黎知晚身上的種種端倪,以為她莫名的手抖真的是因為緊張。


    顧禹謙抬手抹了下臉上的淚,似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眸色一點點暗淡,站起身說:“你在這守著,我去打個電話。”


    沈彬:“…好。”


    顧禹謙走去了右側的樓梯間。


    京北的清晨五點多,太陽尚未升起,樓道裏燈光昏暗。


    顧禹謙本想直接給宋婉打過去質問,但短暫思索了幾秒,還是將電話撥給了羅均。


    那邊的羅均很快接上,恭敬的問:“顧總,您有什麽吩咐嗎?”


    顧禹謙的聲音低沉泛啞:“你去查一下之前國外諮詢的那個醫生,他應該是受賄了,查一下是不是宋婉搞得?”


    羅均有些發怔,但還是說:“好的,顧總。”


    顧禹謙:“查到之後別打草驚蛇,等她迴國了再算賬。”


    “好的,您放心。”羅均聽到他聲音不對勁,有些擔憂問:“顧總,您沒事吧?您為了趕迴國,一整夜都沒睡,需要我在醫院附近給您安排酒店嗎?”


    “不用。”顧禹謙頓了頓,說:“你把最近的會議和行程都先取消了。”


    羅均有些驚訝,說:“那東郊項目的市政府會議,他們要求您出席,這個…也要取消嗎?”


    “推了。”顧禹謙說:“近期所有的會議和行程全部都取消。”


    羅均:“那…周氏那邊嗎?”


    顧禹謙微仰頭,揉了揉發疼的眉心,說:“想必周庭最近也沒什麽精力工作。”


    “你盯著周氏那邊的動向,有什麽新情況再說。”


    羅均:“好的,顧總。”


    顧禹謙將電話掛斷後,點開手機相冊,看著他十八歲時與黎知晚唯一的一張合照。


    隻是這麽看了幾秒,就忍不住的心裏疼到難以遏製。


    人是不能輕易迴憶過去的,越想就越懊悔,越遺憾,然後心痛到無以複加。


    這七年裏,即使他對黎知晚有過埋怨,有過那麽一點點恨意,卻從來沒有一刻不希望她過得好。


    他當年的放手,是希望她安安穩穩,快快樂樂的活在這個世上的。


    即使一氣之下說了那麽狠的話,說她以後即使死了也和自己無關,但那都隻是氣話。


    氣話怎麽能算數呢。


    她那麽好的人,那麽善良努力的人,怎麽能這麽年輕,就離開人世呢。


    思緒最難捱的時候,他隻好扶著牆壁,那麽高的人,哭的肩膀都在顫抖。


    沈彬進來找他的時候,隻能看見他弓著腰,發抖的肩。


    “…謙哥,剛才周庭過來了,給醫生送了幾瓶試管。”


    顧禹謙聽到後,站直了身體,背對著他整理了一會兒情緒,才轉過身輕輕的嗯了一聲,說:“…出去看看。”


    沈彬看著他泛紅的眼睛,說:“…好。”


    顧禹謙剛走出去,就看到了站在手術室門前的周庭。


    醫生剛和他交涉了一會兒,離得遠,顧禹謙並未聽見他跟醫生說了些什麽。


    隻見醫生表情凝重的拿著他手裏的幾瓶試管走了進去,周庭在原地站了幾秒,才轉身走了幾步。


    他還穿著實驗室的白色大褂,看樣子是實在著急,沒來得及換衣服。


    他看到顧禹謙時愣了幾秒,隨即反應了過來,收迴視線,坐在了手術室外的椅子上。


    顧禹謙也順道坐在了他身旁。


    兩人起初都在沉默,不想在醫院裏因為言語不合起爭執。


    但顧禹謙到底還是不放心,出聲問他:“你給醫生的是什麽?”


    周庭迴答的簡短又冷漠:“能救她的。”


    顧禹謙大約猜到是什麽情況,說:“你有把握嗎?”


    “沒有。”周庭目不轉睛的看著手術室的門:“這藥性烈,還沒給人用過。”


    “那你怎麽敢?”顧禹謙聲音一沉。


    “你以為我想?”周庭的嗓音無奈又凜然:“沒有辦法了,我隻能盡力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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