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裏,寧凡和溫姒剛拜完堂送入洞房,綴錦院就傳出了趙婉嫣有孕的消息。


    一日之間雙喜臨門,饒是素來沉穩的侯爺寧泊簡,也在聽說之後忍不住激動起來。


    沈禾更是撂下滿屋子的世家夫人太太,直接抬腳去了綴錦院。


    她生性豪爽,又是女將,可不管圈內那些規矩,眼下天大地大,兒孫最大。


    趙婉嫣妊娠反應嚴重,宋青苒給她開了個半夏茯苓湯的方子止吐。


    趙婉嫣坐了起來要下榻。


    寧易忙道:“婉婉你別起來了,好好歇著吧,前院的事,我會讓娘去張羅。”


    趙婉嫣一臉無所謂,“我隻是有孕,又不是癱了,哪能一直躺在榻上,夫君你也太小看我了。”


    她性子如此,哪怕是懷了身孕,也隻覺得腹中多了二兩肉而已,說話行事,還與從前無異。


    寧易不禁頭疼。


    正要再勸,門外突然傳來沈禾的聲音。


    “老大說得對,懷了身孕就該好好歇著,你不怕辛苦出去操勞,我還怕外人戳我脊梁骨,罵我這當婆婆的虐待兒媳呢!”


    隨著話音落下,沈禾已經到了內室,一雙眼落在趙婉嫣身上。


    趙婉嫣見是婆婆來,急忙又要起身。


    沈禾伸手,將她摁了迴去,“正好接近年關,軍中的事可以扔給你爹了,最近府上的內務,我來打理。”


    趙婉嫣滿臉的過意不去。


    沈禾還想同兒媳說點什麽。


    這時,有婆子在外間迴稟,說大門外來了好些饑腸轆轆的流民,門房那頭前來詢問夫人,該如何打發。


    “流民?”沈禾皺起眉,“都打聽清楚了,確定是流民,而不是蓄意來鬧事的?”


    “確實是流民。”婆子道:“門房問了一嘴,說是從豐州來的。”


    聽到“豐州”二字,宋青苒便明白了。


    這是,爹爹和景王蕭晏安他們給太子蕭晏淩設的局。


    毫不知情的沈禾陷入了沉思,麵色嚴肅得厲害。


    豐州近年來頻頻受災,久旱未雨,朝廷之前撥過款賑過災。


    然而最近的一批款項,栽在了姚氏銀號手裏。


    國庫空虛,沒能及時補上。


    想來是豐州的災情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流民才會紛紛往京都趕。


    沈禾身為女將,她能提刀斬寇,驅敵衛疆,唯獨抗衡不了天災。


    以前跟著侯爺行軍,她也曾見過不少流民失所無處安身的悲愴場麵。


    想到這些,沈禾當機立斷。


    “今日二爺大喜,正好府上米糧有存餘,馬上設棚施粥,另外交代底下的人,來者是客,眼睛都給我放平了,誰敢高到天上去說了不該說的,軍法處置!”


    外間婆子被沈禾的氣勢震得一哆嗦,應聲之後匆忙出去迴話。


    婆子走後,沈禾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先出去核實情況,再去跟侯爺說一聲,讓他馬上入宮上奏。”


    流民入京,說明豐州的災情已經到了難以抑製的地步。


    這對南涼而言,並非什麽好事。


    沈禾說完就要走。


    “夫人。”


    宋青苒喊住她。


    沈禾腳步一頓,迴過頭,“宋姑娘你有事嗎?”


    宋青苒道:“我聽說,今日來參加寧二哥大婚的人裏,有禦史,夫人與其讓侯爺入宮,不如什麽都別說。”


    “流民那麽多,動靜那麽大,禦史大人會知道的,禦史都知道了,皇上也早晚會知道的。”


    沈禾想到裕和帝對寧家的猜忌,再結合宋青苒的話,頓時瞳孔一震。


    寧易也道:“娘,宋姑娘說的有理,此事不宜讓爹出麵。”


    沈禾點點頭,“方才是我思慮不周了。”


    說著讚許地看了看宋青苒,又揉揉她的小腦袋。


    ……


    流民入京這麽大的事,自然是瞞不住的,前院客人得了風聲,早就在席上傳開了。


    楊禦史聽沉了老臉,隔天一封奏疏就參了上去。


    裕和帝捏著折子,麵上看不出喜怒,嗓音渾厚威嚴。


    “這兩年一直都在給豐州賑災的,如今流民都到家門口,你們誰來告訴朕,這是怎麽迴事?”


    眾臣麵麵相覷。


    裕和帝銳利的雙眼掃向戶部尚書。


    “房愛卿,你是給南涼當家的,你來說。”


    房尚書咽了咽口水,“皇上,並非戶部撥款不及時,實在是國庫緊張,之前存在姚氏銀號的那筆專款又不翼而飛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老臣也是莫可奈何呀!”


    提起那筆銀子,裕和帝就來氣。


    “都找大半年了,就沒人找到那筆銀子的去向?”


    大臣們低著頭,屏息凝神不敢吭聲。


    當初姚氏被抄家,抄出來的銀子僅僅幾萬兩而已,銀號裏儲戶們的百萬存銀,全都不見蹤影,事後朝廷派了專人去查。


    查到現在得了個不了了之的結果。


    現在接近年關,各個衙門手頭都緊,哪還有餘錢去賑災?


    “父皇,此事不如交給兒臣去查吧。”


    景王蕭晏安站了出來。


    裕和帝正欲開口,蕭晏淩也站了出來,“父皇,兒臣願領命徹查專款丟失一案。”


    裕和帝聞言若有所思。


    太子最近規矩倒是規矩,就是在政務上沒什麽大的建樹,無功無過。


    難得見他如此主動要去辦一樁大案,裕和帝眼底欣慰,“既然你二人都請纓,那不如你們兄弟……”


    裕和帝話沒說完,就被蕭晏淩打斷。


    “專款丟失的案子,少不得要在外奔波,聽聞景王妃身懷六甲,還是讓景王留京,多多照顧家眷吧,此事,便不勞煩他了。”


    蕭晏安歉意道:“殿下仁慈,臣弟銘感五內。”


    蕭晏淩麵無表情。


    不讓蕭晏安參與此事,他當然有自己的打算。


    第一,是怕蕭晏安真的查出點什麽來徹底毀了他。


    第二,他當初卷來的那筆銀子,至今沒敢動,就怕露出破綻,如今正好趁此機會正大光明地洗白。


    到那時,他不僅能卸掉一直以來高高懸著的心理負擔,還能因著辦了大案而立功,一舉雙得。


    母後說的不錯,他沒必要揪著一個什麽都不是的蕭晏安不放。


    他最該盯的人,是父皇,隻要讓父皇高興了,太子的位置,他便能長坐不衰,直至父皇百年後,他順理成章繼位。


    到那時,想如何收拾蕭晏安,還不是他自己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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