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陽自從上次被寧濯套了話,迴家自省了幾天後,越發的謹言慎行起來。


    永定侯發現自己這個小兒子最近安靜乖巧得出奇。


    以前可是屁股都坐不熱家裏的凳椅,從賬上支了錢就要出門找狐朋狗友的。


    現在自請搬到外院不說,還請了個武館師傅,成天在自個兒院裏舞刀弄槍的。


    永定侯才剛從賬房那頭過來,細問了問,小四這兩日都沒支過錢。


    他越想越不對,抬腳去了侯夫人院裏,找她拿主意。


    “哎呀夫人,你說小四他腦袋不能真讓驢給踢壞了吧?”


    永定侯急得團團轉。


    秦朝陽不論是天資還是性情,都比不上幾位兄長。


    但他是老幺,家中排行最小,永定侯和侯夫人投在他身上的寵愛隻多不少。


    正巧永定侯的妾室洛姨娘也在,聞言笑著道:“妾身倒以為,上次意外隻是契機,四少爺這是話本裏所說的,打通任督二脈了。”


    “還有這說法?”


    不看話本又不懂武學的永定侯滿頭霧水。


    侯夫人掀了掀眼皮,茶碗往茶幾上一擱,“行了,又沒給你惹禍讓你擦屁股,我看他這樣也挺好的,省心。”


    永定侯心說你倒是省心了,我裝孫子的計劃可就泡湯了呀。


    為了保住秦氏一族不像前麵那幾家挨個敗落,他從繼承爵位的那天開始,就知道永定侯府要走低調路子。


    無奈前頭幾個兒子一個賽一個的出息。


    好不容易到了小四這兒拉低水平,他連請封世子的折子都擬好了,就等兒子弱冠之後,入宮請封。


    好家夥,這下讓驢踢上一迴,他還開竅了,這還得了?


    永定侯決定親自去找小兒子好好談談。


    秦朝陽跟著師傅練了兩場,正捏著毛巾擦汗,在一旁的石桌邊休息。


    永定侯進來後,打發了師傅出去,在秦朝陽對麵坐下。


    秦朝陽詫異地看著他,“爹,您找我有事?”


    “小四啊……”永定侯緊張地搓了搓手,“爹就是想問問你,最近腦袋疼不疼?”


    “不疼。”秦朝陽說:“我早都痊愈了。”


    永定侯更著急了,“那你痊愈了還學這勞什子的武功作甚?”


    怕驚嚇到小兒子,他又放軟了語氣。


    “爹的意思是,這玩意兒沒什麽好學的,爹改天就入宮給你請封世子,你當了繼承人,以後每月份例翻倍,賬上的銀子你隨便支取,想怎麽花就怎麽花,別讓自個兒憋屈了。”


    秦朝陽又不是真的十歲小孩,哪裏不明白,他爹是怕他學了武功,將來腦抽想學著寧濯上戰場立功。


    自古以來,開國皇帝殺功臣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南涼開國太祖留下了三公五侯,還給的是世襲罔替的榮寵。


    於是這幾個家族的後世子孫,吃著皇糧,仗著先祖的蔭庇,日益猖獗。


    有在坊間欺男霸女侵占良田的,有賣官鬻爵的,更有甚者,與皇子勾結,謊報天災騙取朝廷賑災銀的。


    最後全都下場淒涼。


    至於其中有幾分是真,有幾分是被裕和帝設計,就不得而知了。


    秦朝陽明白,他爹是不想步後塵。


    秦家就算想走別的路子振興家族,也不能是在裕和帝執政期間。


    如果這個時候冒頭反被設計,得不償失。


    思及此,秦朝陽開口道:“爹,我學武功隻是為了自保而已。”


    “自保?”


    “對啊,爹總不想你兒子我走在路上挨了頓揍都無力還手吧?”


    他是想起了上次蕭靈兒在城外被刺殺的事。


    隻差一點點,他就要再一次看著蕭靈兒死在自己麵前了。


    秦朝陽嚇破了膽,想著不管將來如何,不管她會嫁給誰,他都要在自己能力範圍之內保護好她。


    就算是,對自己兩輩子沒能護好她的彌補了。


    永定侯沒料到這個傻兒子會一下子看穿自己的意圖,還主動做出了解釋。


    一句“自保”,把他這當爹的給整不會了。


    沉默了一會兒,永定侯還是不放心,又試探地問道:“那你就沒想過,以後做點什麽給家族長長臉?”


    秦朝陽淡笑道:“我自己什麽德行,爹還不明白嗎,別說給家族長臉,能不給您丟臉就算好的了。”


    父親要的是低調穩妥,保全秦氏,他就算再有雄心壯誌,也不能不為了家族考慮。


    永定侯聞言徹底放了心。


    也不等小兒子十年後弱冠了,隔天就入宮麵聖,請求立秦朝陽為世子。


    裕和帝捏著請封的折子,很是不解地看向永定侯,“你這位幼子才十歲,就想著請封了?”


    永定侯一臉無奈,說他也沒辦法啊,實在是後宅妻妾們為了世子之位爭鬥得太厲害,夫人非要逼著他把爵位傳給小兒子雲雲。


    永定侯懼內的名聲在外,因此他這番說辭,並未引起裕和帝的質疑。


    秦氏一族一向低調,族人從未出過觸犯南涼律法的大錯。


    同其他被擼了的幾族相比,永定侯府還算順眼。


    裕和帝沒想到秦家那麽多優秀的兒郎,永定侯竟然把爵位傳給最沒前途的小兒子。


    他抬了抬眉,朱筆在折子上輕輕一批,允了。


    原本封了世子,秦家多少得擺兩桌把親朋請來慶賀慶賀才對。


    然而永定侯低調慣了,沒打算大張旗鼓宴請賓朋,隻是定了日子,讓人去通知秦氏旁支的族老們趕來開宗祠。


    蕭靈兒聽說秦朝陽被封了世子,想到之前宋青苒跟她說的試探,她心念一動,看向一旁正在學撫琴的宋青苒。


    “苒寶,我想到怎麽試探秦朝陽了。”


    ——


    族老們入京這天,秦氏祠堂大開。


    秦朝陽早起沐浴,換了身新做的衣袍,跟著他爹來到祠堂外,見族老,宣讀族規燒香拜祖宗。


    要擱在以前,這一大串流程下來,秦朝陽早就麻木了。


    可這次不同,他深知自己接了世子的位置,肩上就背負著守護全族的重任。


    因此全程都很精神,表情也很嚴肅,再沒了重生之前提籠架鳥鬥雞走狗吊兒郎當的模樣。


    便是族老們想挑他的錯處也說不出話來。


    流程過後,族老們留在前院喝茶,秦朝陽被侯夫人院裏的丫鬟喊到了一旁。


    “四少爺,侯夫人說有要緊事,讓您過去一趟。”


    秦朝陽不疑有他,跟著那丫鬟往內院走。


    正院小廳內,侯夫人臉色凝重地坐在主位上,下首圈椅上的洛姨娘也有些緊張。


    二人的目光,全都看向同一個方向。


    秦朝陽進去後,視線當先落在桌上。


    桌上有一個緞帶打包的禮盒,不大,但是十分顯眼,因為那緞帶材質,是宮裏專用。


    秦朝陽沒多想,很快就移開雙眼,看向侯夫人,“娘,您找我何事?”


    侯夫人蹙了蹙眉,問他,“小四,你老實告訴娘,你最近是不是又得罪小公主了?”


    “我沒有啊!”


    秦朝陽滿心納悶,他最近都沒出門,也沒見過蕭靈兒,怎麽可能得罪她?


    侯夫人指了指桌上的禮盒,“你沒得罪她,那她為何專程派人給你送來這個?”


    本來秦朝陽封了世子是喜事,親朋有送禮來祝賀的也正常。


    但這些人裏麵,並不包括蕭靈兒。


    侯夫人太了解那位飛揚跋扈的小公主了。


    她和自家兒子一向不對付,見麵不是掐就是吵。


    自家兒子封了世子,小公主不損他兩句就算好的了,怎麽可能送禮。


    因此侯夫人篤定,這禮盒裏一定有古怪,最好是拆都別拆開,直接送到庫房去吃灰。


    秦朝陽一聽,眼皮跳了跳。


    他跟她娘一樣的想法,蕭靈兒絕對是在整他。


    可這份禮物,不拆又不行,否則下次見了麵,蕭靈兒問起關於禮物的事,他答不上來就完了。


    想到這些,秦朝陽定了定神,朝著桌邊走去,“我看看。”


    “小四!”


    侯夫人急喊出聲。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秦朝陽已經三兩下解開緞帶,打開了盒蓋。


    當看清楚裏麵的東西時,秦朝陽狠狠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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