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姑姑讓人把浣衣局那批待洗的衣物送了過來。


    親自在一旁嗑瓜子看著。


    宗政瓔望著麵前堆成山的衣物,沒時間多想,腦子放空,走到搖井邊打水。


    滿滿的一桶水,成年人都有些費勁。


    對於宗政瓔而言,還是太過吃力了。


    佩蘭在一旁,急得眼睛又紅了一圈,數次想要上前去幫忙,最後被崔姑姑使喚人拖了下去掌嘴。


    一連打了幾桶水,宗政瓔全身的力氣仿佛被掏空,坐下來時重心不穩,弄翻了小凳子,連人帶凳翻在地上。


    她心下一慌,急忙爬起來,重新坐好,往盆裏倒了皂角粉,豎好搓衣板,開始搓洗。


    剛打上來的井水還有些溫熱,時間一久就被風吹得冰冷刺骨。


    宗政瓔幼嫩的小手泡在冷水裏,凍得通紅。


    常聽人說,皇宮是天下人向往的地方,錦繡繁華,瑰麗奢靡。


    這裏確實錦繡繁華,瑰麗奢靡,但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一堆衣服,宗政瓔從早上開始洗,午膳都沒能吃上一口,一直洗到下晌,才堪堪過半。


    手指被水泡得發白起皺,已經感覺不到冷或是疼,徹底麻木。


    宗政瓔眼前陣陣發黑。


    是沒吃飯導致的。


    她想到雙頰被打腫的佩蘭,又重新提起精神來,將食指湊到唇邊,張開嘴狠狠咬了一口。


    一直到見了血才停下。


    終於恢複點痛覺了。


    宗政瓔吐掉口中的血水,彎下腰繼續洗。


    崔姑姑全程目睹了她的動作,眼底劃過幾分不忍。


    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哪怕有疼痛支撐,腹中的饑餓和全身的疲累還是讓宗政瓔好幾次想閉上眼睡一覺。


    正當她眼皮沉重之時,麵前出現了一雙千層底繡喜鵲的精致繡鞋。


    宗政瓔抬頭,視線緩緩往上,正對上一雙冷木的雙眼。


    她嚇得一個激靈,險些從小凳子上栽下來。


    許嬤嬤,顧皇後身邊的得用之人。


    宗政瓔也隻是很久之前遠遠得見過一眼。


    許嬤嬤怎麽來了?


    宗政瓔心裏止不住的害怕。


    那頭崔姑姑已經從凳子上站起來,恭恭敬敬站在一旁。


    許嬤嬤黑沉沉的目光直接落在宗政瓔身上,片刻後看向崔姑姑,“誰給你的膽子,使喚公主幹粗活?”


    崔姑姑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嬤嬤明察,非是奴婢強迫,是九公主閑來無事,主動提出想給主子們做點事而已,奴婢隻是個下人,公主決心要做的事,我哪勸得住啊!”


    許嬤嬤拉過宗政瓔冷冰冰的小手,十個手指頭都被泡得皺巴巴。


    她陰著臉道:“公主的手,是要好好保養的,以後不能再做粗活了。”


    宗政瓔抬頭看著許嬤嬤。


    許嬤嬤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棺材臉,對誰都緊繃著,毫無一點情緒。


    但不知為何,宗政瓔鼻尖有些酸。


    這大概是她記事到現在,聽到的最好聽的一句話了。


    “今日的事到此為止。”許嬤嬤道:“從明日開始,奴婢會來落霞閣教導公主。”


    宗政瓔聞言,呆愣愣地站在那。


    皇後跟前多少人想巴結的許嬤嬤,要來教導她?


    崔姑姑馬上讓人來把落霞閣內洗好的沒洗好的衣物全部搬了迴去。


    出了景福宮大門,她立馬換了一副邀功的嘴臉,望向許嬤嬤,“嬤嬤,奴婢這場戲,做的還到位吧?”


    許嬤嬤麵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那奴婢想調出景福宮的事……”


    許嬤嬤冷冷道:“等消息吧!”


    崔姑姑滿意了,又多嘴問了句,“皇後娘娘,為什麽會派您來教導九公主?”


    那當然是皇上喜歡女兒,顧皇後膝下無女,她想要個聽話好拿捏的棋子,培養得十全十美去討皇上歡心。


    挑來挑去,宮中最適合的,也隻有這位自幼喪母的小公主宗政瓔了。


    但直接來找她,未免會顯得太過突兀。


    於是許嬤嬤事先讓崔姑姑先刁難刁難這對主仆。


    然後她要在宗政瓔最可憐最無助的時候出現,才能讓宗政瓔感激她,信任她。


    想到這兒,許嬤嬤眼神冷透,聲音像裹了層冰,“娘娘的心思,也是你這賤婢能隨便揣測的?”


    崔姑姑自覺失言,臉色蒼白了幾分,急忙賠罪告饒。


    ——


    許嬤嬤來過之後,落霞閣的膳食不用佩蘭去取,就有人送了過來。


    除了飯菜,還送了藥膏。


    佩蘭望著桌上她從未見過的精致菜肴,又看向公主給她塞來的藥膏,整個人傻了眼。


    “老天爺這算是開眼了吧?”


    佩蘭說著說著,眼圈又紅了,雙手合十四處拜了拜,“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感謝佛祖保佑,我們公主終於要告別苦日子了。”


    “佩蘭姐姐白天受苦了。”宗政瓔示意她,“坐下來一塊兒吃,吃完,我還得去看書呢!”


    佩蘭一聽,喉嚨處哽咽了一下。


    都說幺女最受寵,可她家小公主,天生就是個命苦的。


    別的公主能上學,身邊奴仆成群,小公主什麽都沒有,她從來都是被忽略的那一個。


    堂堂公主,開蒙識字居然要偷偷躲在其他公主的學堂外,一個字一個字跟著先生學。


    佩蘭很是心疼她,“公主白天洗了那麽多衣服,晚上就早些睡覺,好好休息吧?”


    “我不累。”宗政瓔搖頭。


    她少睡一個時辰,就能多一個時辰看書學習。


    父皇會不會喜歡努力變優秀的她,她不清楚。


    但父皇絕對不會喜歡一個一無是處的草包公主。


    再則,她很害怕自己一閉上眼,又會夢到那個登徒子。


    一想到那個人,宗政瓔就牙癢癢。


    可偏偏在夢裏,她完全控製不了長大後的自己。


    若非宗政瓔在這宮裏的存在感已經低到等同於沒有,她幾乎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暗地裏用了什麽邪術,特地來對付她。


    待會兒睡覺,她得在枕頭下放把剪刀。


    若是,若是再夢到那個登徒子,她就給他一剪刀。


    反正夢裏傷了人又不用負責任。


    ——


    出穀的第一晚,江喻白在驛站下榻。


    他在入睡前照例給自己點了助眠的熏香。


    然後又一如往常的入了夢。


    夢裏,前一刻還跟他溫存的姑娘,下一刻就突然不知從哪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江喻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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