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苒買了兩種做燈的材料。


    一種是為了緬懷逝去的人,另一種,則是為了給活著的人祈願。


    蕭靈兒剛出殯沒多久,京都城中禁絲竹酒宴。


    給寧濯補過的生辰,宋青苒沒打算大宴賓客。


    她想起那年七夕,寧濯第一次對她坦白心意時,請謝雲舟做了熱氣球。


    她昏睡一年,寧濯也是做燈,鋪了一條萬福長明路來娶她。


    關於禮物怎麽送,宋青苒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考慮過。


    寧濯是王爺,在物質方麵並沒有什麽缺的。


    他隻是缺她一個迴應。


    所以思來想去,宋青苒還是決定以寧濯的方式迴應他。


    到府上得知寧濯迴來了,宋青苒當即讓下人把材料送去庫房,並且叮囑不準任何人在王爺跟前聲張。


    交代完,她才帶著兩小隻迴淨弦居。


    寧濯從老王妃處得知了晉安帝派人把寧小呆接入宮伴讀的事,本以為人已經送去安頓好了。


    沒成想宋青苒不僅把寧小呆帶了迴來,還另外捎了一個。


    小深深這些日子在宮裏吃的很少,小臉上的肉肉都不見了。


    見到寧濯的時候,他賴在宋青苒懷裏不肯下來。


    眼睛裏包著淚,小嘴微微嘟著,一副誰給他句重話,他馬上就能崩潰大哭的模樣。


    寧濯從小家夥身上收迴目光,望向宋青苒,眼裏帶著疑惑。


    宋青苒低聲解釋道:“大皇子殿下不忍心讓小深深在宮裏與他爹父子分離,特地求了皇上,把小深深送到咱們府上來。”


    她說著,抱了小深深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對寧濯道:“駙馬爺那邊,還得王爺親自出馬了。”


    寧濯想到秦朝陽最近行屍走肉的狀態,思量過後點頭,“我明日去見見他。”


    這天晚上,小深深還是一如既往地去跟寧小呆睡。


    太久沒見到娘,小家夥大概也察覺出來了不對勁,一到榻上就開始哼唧。


    寧小呆哄不乖他,隻能來淨弦居找宋青苒。


    宋青苒才剛沐浴完坐在熏籠邊,寧濯站在身後給她絞幹頭發。


    聽到寧小呆說小深深不乖,她歎了口氣。


    寧濯道:“我去睡外書房,苒苒你哄他睡吧。”


    宋青苒迴頭,對上寧濯的目光,麵上露出幾分歉意,“那隻能暫時委屈王爺了。”


    寧濯不是重欲之人,從迴來到現在,他知道她因為蕭靈兒的死難過,至今沒碰她分毫。


    本來,宋青苒是想著時日無多,能陪他盡量在最後的時間內多陪陪他的。


    如今看來,她的虧欠,大概隻能等重啟再補償了。


    小深深被送了過來,宋青苒又是讓八兩弄玩具,又是給他講睡前故事,費了老半天勁,才終於把小家夥哄睡著。


    趁著寧濯不在,宋青苒去庫房裏把材料取來,開始做燈。


    ——


    次日,永定侯府。


    寧濯過來的時候,侯夫人正帶著下人站在秦朝陽的房門外。


    下人手上拎著食盒,食盒裏是已經送了第四遍的飯菜。


    “小四。”侯夫人的聲音含著哭腔,“小四你開開門,娘讓人做了你最愛吃的菜,你多少吃兩口吧!”


    屋裏無人迴應。


    侯夫人繼續拍門。


    “夫人,宣武王來了。”


    有下人上前提醒她。


    侯夫人聞言,頓時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疾步朝著院門外走。


    看到寧濯時,侯夫人眼眶一紅,聲音艱澀,“王爺……”


    秦朝陽的情況,寧濯都聽管家說了,他頷首道:“夫人先別著急,我去看看他。”


    秦朝陽的房門外,寧濯敲了幾次都沒得到迴應,他皺皺眉,抬腳直接踹門而入。


    剛進去就看到秦朝陽癱在地上,旁邊東倒西歪,放著好幾個空了的酒壇子。


    滿屋子難聞的酒氣。


    寧濯嫌棄地抬手扇了扇,又抬腳踢了踢地上的人,“死透沒?”


    他說完,轉身去把緊閉的竹簾打開。


    昏暗的房間內頓時有亮光灌進來。


    秦朝陽被刺得閉了閉眼,翻了個身繼續躺著,下巴上胡茬都冒青了。


    寧濯迴頭望著他,聲線冷硬不帶一點溫和,“要死就痛快死,沒死就給我滾去王府自己帶娃,別什麽事都推給我家苒苒。”


    聽到這話,秦朝陽黯淡的雙目裏聚了一點光,他側過頭,難以置信地看著寧濯,“小深深在王府?”


    寧濯聽到這話,麵色黑沉下來,“就算他在皇宮裏,你是當爹的,也該想盡辦法征得皇上同意去見見他陪陪他,而不是成日裏一副行屍走肉半死不活的樣子。”


    “你沒了妻子還能借酒消愁,小深深那麽小,你就沒想過他沒了娘要怎麽辦?他那九泉之下沒辦法親自照顧兒子的娘,又該怎麽辦?”


    “……”


    這些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扇打在秦朝陽臉上。


    他坐起身,擼了把臉後衝外麵大喊,“來人,備水沐浴!”


    喝了太多酒,燒胃燒喉,秦朝陽的聲音格外嘶啞。


    一直等在外麵的侯夫人聞言,當即落下淚來,忙讓人準備熱水。


    秦朝陽沐浴更衣,好好捯飭了一番,臉上的胡茬也清理得幹幹淨淨。


    侯夫人送來的飯,他胡亂扒拉了兩口,就跟著寧濯去了宣武王府。


    小深深今日又跟著寧小呆去學堂了。


    秦朝陽站在學堂窗外,看著裏頭明明聽不懂,卻偏偏挺直小脊背乖巧坐在寧小呆旁邊的小深深,心裏頓時湧上一抹酸澀感和愧疚感。


    自從靈兒出事,他就好像丟了魂,再沒管過兒子。


    搬迴府以後,爹娘來看他,好幾次欲言又止。


    秦朝陽都懂,爹娘想孫子,可皇上的遷怒太過明顯,這節骨眼上,誰也不敢去求情。


    秦朝陽一直站在外麵,沒出聲。


    直到學堂散學,小深深跟在寧小呆身後走了出來。


    他才上前去,蹲下身張開胳膊,要抱兒子。


    小深深站在原地不動,盯著他看了好幾眼,隨後哼哼兩聲,嘟著小嘴頭也不迴地走了。


    “……”


    秦朝陽看出來兒子在生氣,忙賠著笑臉追上去,又是哄又是抱抱舉高高,最後陪他打雪仗,給他堆雪人,小家夥這才肯喊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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