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時鳴初七離開,說是去找留在京都的鬱家人,拖到初八傍晚才迴來。


    眾人心知肚明,多半是守墓人已經出發了,鬱時鳴拖了一天,是在給那夥人爭取時間。


    宋青苒毫不意外。


    這位能潛藏在鬼醫穀多年,為的就是得到她娘的東西。


    現在終於有了消息,不管是真是假,他是一定會去試試的。


    宋青苒跟著寧濯去前院等宋弘的時候,才到月洞門外就聽到宋弘問謝雲舟,“我穿這件好不好看?阿顏會不會不喜歡?”


    鬱時鳴也在,宋青苒沒敢抬頭,隻是從眼角餘光中看到宋弘穿了件顯年輕的三青色杭綢長衫。


    那精神煥發的模樣,蓋過了雙鬢略顯滄桑的白發,宛如一個等妻子歸家的新婚丈夫。


    宋青苒心裏有些難受。


    所有人都在演,但她知道,她爹沒有。


    明知道是假的,宋弘還是入戲了。


    或許正因為是假的,正因為深知娘親不會再迴來,他才會借此機會,把自己藏於心中從不敢在兒女跟前表露的那些感情,投在了一場戲中。


    宋青苒剛新婚,她想象不出如果另一半不在了,一個人守著家,拉扯兒女長大需要多大的毅力,又需要多深厚的感情來維持。


    她隻能祈禱,媽媽說的重逢那一天能早日到來。


    “都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鬱時鳴站在一旁催促,語氣裏似乎含著幾分歉意,“我耽誤了一天,讓姐夫久等了。”


    “不妨事的。”宋弘連連擺手,眼角眉梢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他說:“我都已經等了這麽多年,一天又算得了什麽?”


    ……


    客院裏,宗政瓔把收拾好的東西裝進包袱,穩穩遞到江喻白手上,“雖然不知道二爺要去做什麽,但既然有危險,您還是要多多保重,我等你迴來。”


    江喻白接過包袱,目光落在她瓷白的麵上。


    從小的教養所致,宗政瓔說話時,聲音總是柔和的,姿態總是優雅的。


    但這份柔和優雅中,又有著幾分女兒家的懷春心思。


    不太露骨,卻明顯得恰到好處,若隱若現,朦朦朧朧地勾著人。


    江喻白忽然問她,“我就有這麽好,值得你冒著丟了小命的風險也要跟著我?”


    宗政瓔莞爾,眼裏的傾慕使得整個人都明媚起來。


    她說:“二爺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在自信這方麵的勇敢,無人能敵。


    江喻白不動聲色,“還有呢?”


    宗政瓔低下頭去,“外人眼裏,我貴為公主,又得齊皇寵愛,可事實上我在北齊那些年,學的都是如何討好人如何爭寵。”


    “是二爺教會了我,利刃在自己手上,規矩就能自己說了算。”


    也就說說而已,反正以後該擋刀你還是得擋刀。


    江喻白仍舊麵無表情,“這些就是你離不開我的理由?”


    宗政瓔袖中手指收了收,她忽然顯出幾分窘迫來,抬頭對上他,又羞又惱。


    “我常年養在深宮,第一次接觸的外男就是你,況且還這麽久,怎麽可能會一點觸動都沒有……”


    她說著說著,腦袋又垂了下去,那慌亂無措的模樣,終於看得江喻白彎起唇角。


    他伸手捏了捏她緋紅的耳垂,“走了。”


    目送著人走遠,宗政瓔才掏出帕子,眼底的羞赧一點點收迴來,狠狠在被他碰過的耳垂上擦了擦。


    ……


    所有人聚齊後,開始從宋府出發,朝著九仙山的方向出城。


    宋弘坐車,其餘人騎馬。


    宋青苒的馬就跟在寧濯身後。


    宋青雲注意她很久了,故意放慢速度,跟她並行。


    “喂,怎麽又是你?”


    宋青雲看她不爽,鼻腔裏哼了哼。


    “王府其他護衛都能打能扛的,就你瘦得跟竹竿兒似的,還整天跟著王爺,說!你們倆是不是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私情?”


    寧濯要真敢男女通吃,等宋青苒迴來,他就不讓她去王府了。


    養在家裏就養在家裏,又不是養不起。


    “宋少爺,我冤枉啊!”宋青苒低聲叫苦,“不是王爺喜歡我,是王妃喜歡我,王爺帶著我,是因為王妃。”


    宋青雲:“?”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前頭耳聰目明的寧濯聞言,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就聽宋青苒繼續說:“以前王妃在的時候,就喜歡點名帶屬下出去,可王爺會不高興,所以每次都給我安排苦差事,安排得遠遠的。”


    “這次……這次王爺帶上我,大概是因為想討王妃歡心。”


    宋青雲:“……這種討好方式會不會太超前了?”


    見過被綠的,還是第一次見到上趕著給自己送綠帽的。


    得知‘真相’的宋青雲,忽然之間好像也沒那麽討厭寧九了,反而有些同情寧濯。


    這王爺當的,真憋屈。


    但一想到讓寧濯憋屈的是他姐,宋青雲就覺得十分快樂。


    雖然不厚道,但看別人痛苦是真的快樂啊!


    前頭聽了一耳朵的寧濯:“……”


    這個意外收獲到底是不是真的,寧濯不知道。


    但寧九這個護衛,是時候迴家放牛種地了。


    宋青雲根本看不到寧濯的反應和表情,他八卦心四起,看著寧九,“我姐對你,真的跟對其他護衛不同?”


    宋青苒:“……”


    救大命,她隻是隨便編了個理由,想讓宋青雲別再纏著自己而已,這臭小子怎麽還沒完了?


    “青雲。”寧濯忽然轉過身來,望著正在打聽八卦的宋青雲,“嶽父找你。”


    “哦!”


    宋青雲不得不甩甩鞭子,三兩下超過寧濯等人,去往馬車邊。


    “爹,您找我?”


    宋弘沒說過要找宋青雲,但他之前掀簾看到了這臭小子特地跟苒苒並行時的畫麵。


    心下了然,多半是讓寧濯給打發過來的。


    “你跑到後麵去作甚?”宋弘佯裝生氣。


    宋青雲咳了兩聲,他可不敢大同廣眾說出宋青苒的風流事跡,隻能岔開話題。


    “爹,我娘真的迴來了嗎?”


    鬱霓裳走的時候,宋青雲還很小。


    盡管後來的每次挨打挨訓都會跑去鬱霓裳墳前訴苦,可他腦海裏,根本沒有娘親的模樣,連個輪廓都沒有。


    他不知道娘長什麽樣。


    可能是因為習慣了跟娘的對話在墳前進行。


    如今聽說娘有可能迴來了,宋青雲反而覺得很驚悚。


    宋弘看了眼就走在馬車旁的鬱時鳴,開口道:“聽說以前你娘在鬼醫穀研究的那些東西,就是防著自己有朝一日出意外的,我雖然沒見過,但這裏有不少見過的人,對吧時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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