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苒的這一通操作,把在場所有人都給看傻了。


    怎麽個意思?


    新娘子自己逃婚也就罷了,還準備拉上新郎官?


    擔心外麵起衝突,跟著追出來的謝雲舟幾人見狀,麵麵相覷。


    寧濯垂眸,望著朝自己遞過來的蔥白手指。


    他毫不猶豫,把自己的手遞給了她。


    宋青苒攏了攏肩上的包袱,拉著一身大紅喜袍的寧濯穿過人群,麵上帶著賠罪的笑意,“諸位,很抱歉,要讓你們多等些時辰了。”


    她在寧濯用來接親的那匹馬跟前停下,鬆開寧濯的手,準備上馬。


    寧濯及時握住她的手腕,迴頭讓秦朝陽找個舒適的馬鞍來。


    大婚之日新娘子帶著新郎官逃婚。


    玩得這麽野?


    秦朝陽算是開了眼了,把雙人座馬鞍奉上,酸溜溜道:“二位新人,別野過頭了啊!記得迴來拜堂。”


    加固好馬鞍,寧濯抱著宋青苒上馬,很快離開了眾人視線。


    走出這條街,寧濯牽過宋青苒的手,把自己手裏的韁繩遞給她。


    又把她肩頭的包袱取下來自己扛著。


    之後便從後麵抱住她,修長的雙臂圈在她腰腹上,側臉貼著她削瘦的背。


    後背上突如其來的熨帖,讓宋青苒滯了片刻。


    她勾著韁繩,在指尖上纏了一圈,“王爺就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


    寧濯深深吸了口她發絲間的清香,聲線低啞,“隻要是和你一起,去哪都好。”


    沒了係統,無需再偽裝,宋青苒終於不用再隱藏自己會騎馬的本事,雙腿踢了踢馬腹,馬兒飛快朝著西城外棠梨村方向跑。


    寧濯仍舊抱著她,知道她騎馬費勁,並沒有圈太緊。


    他的一言不發,反而讓宋青苒有些不適應。


    “去年王爺說教我騎馬,可我還沒來得及學就陷入了昏迷,一覺醒來卻會了,你就不懷疑嗎?”


    寧濯輕笑,“懷疑什麽?懷疑你換了個人?”


    宋青苒沉默片刻,“那如果我告訴你,昏迷之前的那兩年,我說過的很多話,做過的很多事,都隻是為了取悅你而騙你的呢?”


    “比如?”


    “比如,我在王爺跟前嬌弱無依,看似不能自理,其實都是我裝的。”


    “又比如,我說喜歡王爺,愛王爺的那些話,全都不是真心。”


    “那又如何?”


    從她後背傳來的聲音,有著幾分毫不在意的慵懶。


    宋青苒是真覺得他瘋了,“我騙你你也不生氣?”


    寧濯唇上沾了她的發絲,他輕輕吹了吹,“你主動跟我坦白,我為何要生氣?”


    宋青苒大無語,直接開罵,“你他媽戀愛腦是嗎?”


    “嗯,我是。”


    “……”


    宋青苒氣笑了,“王爺,你再這樣,咱倆這天可就聊不下去了。”


    寧濯扯了扯自己的寬袖,替她擋住側邊的冷風,“你想聊什麽?”


    “我就是想告訴你,你費勁千辛萬苦又是求佛,又是做燈祈願的那個人,實際上並不存在,我是我,她是她,我們不一樣。”


    寧濯貼在宋青苒背上的側臉往上挪了挪,下巴抵在她肩窩,稍稍偏頭,薄唇裏吐出溫熱的氣息,激得她一陣顫栗。


    “那你會跟我拜堂嗎?”


    寧濯問。


    “會。”


    “這就夠了。”


    寧濯抱緊她,“我不管你是柔弱不能自理,還是像剛才那樣兇我,亦或者腦迴路不正常。總之,你就是你,我等的,永遠隻有一個宋青苒。”


    “腦迴路你都知道?”宋青苒訝然,“哪學來的?”


    寧濯當然不能說聽了兩年的心聲學來的。


    現在已經完全聽不到了,代表她徹底剝開偽裝與他坦誠相對,求之不得。


    他大言不慚道:“你那位三師兄教我的。”


    “不對!”宋青苒突然反應過來,“我兇你了嗎?”


    “兇了。”寧濯的語氣裏,仿佛有著那麽一絲絲的委屈,“就剛才。”


    “……”


    ——


    為了不招搖過市,宋青苒沒有直接進村,她繞了道。


    馬兒最終在棠梨書院北麵的鬆樹坡腳停下。


    寧濯知道這地方,他來過。


    剛下馬就大致明白了宋青苒的用意。


    把馬牽過去拴在樹上,寧濯迴頭看她,“帶我來見你娘?”


    宋青苒抬頭,望著被冰雪覆蓋住的上山路,輕聲呢喃道:“是帶你來我娘墳前聽個故事。”


    寧濯微微一怔,胸腔內的心跳慢慢加了速,直至狂亂。


    他不動聲色,上前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上走。


    鬆樹坡這塊地,是早年宋弘花了大價錢買下來的,隻有鬱霓裳的一座孤墳。


    這個時代家族觀念重,一般像宋弘那樣官至高位的人,府上都會建祠堂。


    但宋府沒有,宋弘隻是把宋蘭一家接去了京都。


    倒也能理解,畢竟宋弘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又不好明目張膽供奉舒家先祖靈位。


    宋弘偶爾會迴來上墳,但從不讓人重修鬱霓裳的墳。


    以前宋青苒不太能理解,不建祠堂也就罷了,為何不供奉鬱霓裳的靈位,還不修墳。


    現在她大抵明白了。


    可能在宋弘心裏,鬱霓裳從來就沒離開過,他一直在等她迴來。


    哪怕希望渺茫。


    所以不供奉靈位,不修墳,是不想向世人強調,自己有個亡妻。


    他想讓鬱霓裳迴來得名正言順。


    墳頭旁邊有個棚子,裏麵放著除雜草的工具。


    宋弘時不時會迴來的緣故,鬱霓裳的墳頭上沒有什麽雜草,隻是被雪蓋得太深。


    宋青苒拿起鐵鍬鏟了雪,又從寧濯手裏把自己的包袱接過來緩緩打開。


    裏頭是上墳的香燭紙錢供果和一個小香爐,她還用幹菊紮了一束漂亮的捧花。


    好在路程雖顛簸,倒沒怎麽弄壞。


    小心翼翼把捧花和供果放到墓碑前,宋青苒取出線香和蠟燭。


    寧濯彎腰拿過香爐,用鐵鍬鏟起濕土裝滿又放迴來。


    宋青苒掏出火折子點亮蠟燭,又燃了線香,遞一炷給他。


    寧濯舉著香,與宋青苒一起,對著墳頭拜了三拜。


    “嶽母大人在上,小婿突然到訪,若有冒昧之處,望您海涵。”


    宋青苒看了他一眼,在心裏默念:“媽媽,苒苒來看您了。”


    線香插到香爐裏,宋青苒直接往雪地上一坐,瞥了眼寧濯穿著喜袍分外俊美的側臉。


    “王爺,如果我告訴你,我投胎的時候沒喝孟婆湯,記得上輩子的事,你信不信?”


    寧濯迴望著她,漆黑的眼眸裏,溢出寵溺的溫柔,“我信。”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關於……我的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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