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大門外,繪著龍鳳雙喜的紅色絹燈搖曳不定。


    夜風徐徐,撩起寧濯的衣擺。


    攙扶著宋青苒的婆子們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長身玉立的宣武王。


    他站在大石獅子旁,俊美的麵容被夜色模糊,半明半暗。


    剛才那顆石子,所有人都看到了,毫無預兆地就這麽被宋姑娘一腳踢到了宣武王身上。


    落下來的聲音,響亮又清脆。


    下人們屏住了唿吸。


    饒是跟在蕭靈兒身邊多年的紅袖,這會兒也有些聲音發顫,“王爺,宋姑娘她……”


    剛想說喝醉了,就見寧濯身形微動,緊跟著抬步朝這邊走來。


    紅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她跟在公主身邊有些年頭了,但見過宣武王的次數屈指可數。


    傳聞倒是沒少聽。


    都說宣武王以前是位鮮衣怒馬的小將軍,後來寧家出了事,他便開始性情大變,變得暴戾易怒。


    那段時間,但凡近他身之人都不好過。


    再後來宣武王受了高人指點迷津,送了他一串開過光的佛珠,才勉強把性子壓下來。


    可即便如此,在紅袖眼裏,宣武王的氣場仍舊讓人瘮得慌。


    寧濯在距離宋青苒一尺開外停住腳步,對婆子伸出手。


    “把人給我。”


    婆子們哪做得了主,紛紛看向紅袖。


    紅袖抿了抿嘴,“王爺,公主有吩咐……”


    “嗯?”


    這壓迫感……


    紅袖嚇得一個激靈,但還是硬著頭皮道:“公主吩咐了,一定要安全將宋姑娘送迴六橋巷。”


    關於宣武王和這位宋姑娘,其實紅袖也不太清楚是怎麽迴事,隻大概了解到,宋姑娘的父親是不同意她給宣武王當外室的。


    也就是說,早晚有一日宋姑娘會離開宣武王。


    她現在貿然把喝醉了的宋姑娘交給宣武王,萬一出了事,到時候宋老爺豈不是得找公主要人?


    醒過神來,紅袖剛想反悔,卻發現人已經被寧濯帶走了。


    永定侯府備的馬車沒用上,寧濯是騎馬來的。


    宋青苒被他抱上了馬背斜坐著,以圈入懷中的姿勢去抓韁繩。


    才剛走兩步,宋青苒就被顛得難受,直想吐。


    寧濯隻好重新把她抱下來,扶到路邊去吐。


    一直在暗中跟著的寧一迅速去找了水來。


    漱了口,宋青苒並沒有好轉多少。


    自打穿越,她已經一年多沒有像今日這般瘋狂海飲。


    這讓本就不勝酒力的她雪上加霜。


    眼下再被風一吹,醉得更厲害。


    抓著寧濯的衣袖站起身,宋青苒搖搖晃晃,沒站穩,一頭栽進他懷裏。


    寧濯正要伸手去扶,卻見她伸出食指,對著他胸口指指戳戳。


    “你——離我遠點……”她說話的聲音含糊不清,“我媽不讓我跟沙雕玩,會……嗝~會傳染。”


    寧濯挑了下眉。


    這個女人竟然會在喝醉後露出原形。


    他大掌虛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軀,另一隻手握住她在他胸膛上肆意惹火的食指。


    “宋青苒,我是誰?”


    宋青苒努力睜眼去看他,可眼前出現了重影,怎麽都看不分明。


    “你是誰?”


    “嗯,我是誰?”


    “你們家族譜上沒寫嗎?來姐給你查,誒,我手機嘰嘰嘰嘰……”


    宋青苒沒說完的話,突然被一陣從天靈蓋直衝而下的電流擊得打了結。


    還沒等寧濯反應,她整個人已經徹底昏死過去。


    寧濯臉色微變。


    一直隱在暗處的寧一幾人也紛紛現身,“王爺,宋姑娘這是……”


    “先迴府,讓府醫準備好。”


    寧濯吩咐完,一把抱上宋青苒飛身上了馬背,調轉馬頭直奔宣武王府。


    暮春的夜,涼如水。


    寧濯解下披風,將宋青苒整個罩住。


    把人抱到淨弦居的時候,府醫已經扛著藥箱戰戰兢兢在院外候著了。


    寧濯打開西廂,宋青苒以前住過的那間房,脫了繡鞋將她放平躺到床上,又放下帳幔全部遮擋住,這才讓府醫進來。


    府醫大氣不敢喘,在寧濯的配合下往宋青苒手腕上綁了絲線,通過懸絲診脈。


    然而看了半天,愣是沒瞧出毛病來。


    頭頂寧濯的視線又跟冰刀子似的,府醫一診再診,最後隻能確診為宋姑娘喝酒太多,出現了輕微中毒現象。


    隨後開了個方子,抖著腿走了。


    ——


    宋青苒再醒來,已經是天光大亮,外麵樹枝上傳來鳥雀聲。


    她睜開眼,望著略顯陌生的帳頂,忽然想到什麽,赫然坐起身,一把掀開帳幔,正對上了榻前寧濯投過來的眼神。


    他顯然是一夜未眠,瞳孔中隱約能見幾根紅血絲。


    “醒了?”


    男人聲線慵懶,視線透著打量。


    宋青苒渾身上下還有幾分被電擊後的麻木,以及宿醉後腦袋的脹痛。


    但她此時已經顧不上自己。


    “王爺,妾身昨晚是不是給你添了不少麻煩?”


    聲音放得很輕很軟,哪還有半點昨天晚上恨不能在路邊隨便抱棵樹就跳鋼管舞的野勁兒。


    很明顯,她昨天晚上崩人設了,還被係統懲罰了。


    現在最關鍵的是,她到底都幹了些什麽!


    喝醉社死不要緊,要緊的是有人幫忙迴憶。


    為防以後寧濯冷不丁拿出來說事,她還是主動問一問比較好。


    沒事最好,有事她就裝死。


    “是挺麻煩。”


    寧濯的視線冷幽幽的,又逆著光,瞧不清楚臉上情緒,一時之間讓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經過昨天晚上的事,寧濯已經完全確定,他沒病,也不是幻聽。


    這個女人長久以來就是在他麵前裝。


    以她現在的身份,就算真離開了他,晉安帝也不敢對她如何。


    “我之前把身契還給你,讓你提前結束三年之約重獲自由,你卻不肯走,為什麽?”


    宋青苒唇角輕扯,眼裏瞬間溢出水光。


    “王爺把我人趕走了,那我丟了的心怎麽辦?”


    【啊!你再問,我戀愛腦就要長出來了!】


    “嗬!是麽?”


    寧濯睨了眼她泛紅的眼眶,演技是越來越精湛了,“那挑日子成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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