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較宮裏的歌舞升平煙火璀璨,主子稀少的宣武王府格外冷清。


    過個節跟沒過一樣。


    老王妃倒是有些欣慰。


    畢竟小孫子難得在她院裏吃飯,三個小重孫也都迴來了。


    年紀大了,總喜歡享受天倫之樂。


    飯桌上,寧小北一直沒敢吭聲。


    等寧濯擱下碗筷出去後,他才跑到老王妃跟前,小聲說道,“太奶奶,您之前說您不管重孫子,那您管不管您兒子的兒子的兒子?”


    老王妃險些讓他繞暈,“你這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


    寧小北一臉認真,“就是您兒子的兒子的兒子,想要個娘。”


    老王妃:“說重點。”


    寧小北也不客氣,直入主題,“小呆好像挺喜歡宋姐姐的,太奶奶當真不考慮讓他認宋姐姐做幹娘嗎?”


    老王妃哭笑不得,“那是你小叔叔的……怎麽能做小呆的幹娘?”


    “可是小叔叔又沒說要娶她,更沒說要接她入府給名分,為何不能讓給小呆?”


    “胡鬧!”老王妃嚴肅道:“那宋氏是人,又不是物件,哪能說讓就讓?”


    “再說了,你都沒問過宋氏的意見,說給小呆當幹娘就給小呆當幹娘?”


    寧小北剛想說宋姐姐最喜歡的就是銀子,隻要錢到位,她肯定樂意。


    忽然聽到老王妃一聲咳嗽。


    他迴頭,就見寧濯去而複返。


    一雙深邃的眼打量在他身上。


    寧小北心裏咯噔一下。


    寧濯問他,“跟老太太聊什麽呢?”


    “沒什麽。”老王妃剛開口。


    寧小北直接接過話去,“聊給小叔叔娶王妃的事。”


    見寧濯沒反應,他又說:“已經脫孝了,小叔叔打算何時娶個嬸嬸入府?我和小純都等著抱妹妹呢!”


    這個問題,老王妃也在等答案。


    這府上著實是太冷清了,若是能多個孫媳婦,來年再添上一兒半女的,那她也算對九泉之下的先祖和兒孫有個交代了。


    老王妃盼媳心切,“淵兒,你若是有中意的姑娘,祖母便直接請媒人上門說項了。”


    寧濯也不扭捏,坦然道:“有是有,但有些麻煩。”


    聽到這一句,寧小北直接放了心。


    小叔叔有意中人,那說明他的心思並不在宋姐姐身上。


    隻要自己再努把力,一定能讓宋姐姐換個身份入府的。


    “小叔叔指的是哪家貴女?”寧小北滿眼好奇,“您說出來,不管多麻煩,侄兒一定會幫忙想辦法的。”


    他那一臉興奮的模樣,隻差直接把算盤砸寧濯臉上了。


    寧濯白天去莊子上就聽到了寧小北的逆天發言,他哪還不明白這小子在打什麽主意。


    佯裝毫不知情,寧濯“哦”了一聲,“是麽?”


    “那當然!”為了弟弟小呆,寧小北已經下定決心了,絞盡腦汁也要幫他小叔叔娶到這位‘意中人’。


    寧濯點點頭,“那正巧,我想給她爹送份討巧的禮物,不如就由你來想辦法好了。”


    “好,中秋假結束之前,我一定給小叔叔一個滿意的答案。”


    寧小北拍著胸脯保證,“哦對了,對方是什麽身份來著?”


    “書生。”


    “侄兒明白了。”


    ——


    準備在京都城裏請客吃飯的是齊崢。


    來棠梨書院數月,他跟宋弘的交集不算多,但就是莫名覺得投緣。


    本來打算中秋請宋弘吃飯的,可中秋這日,宋弘還在考場內。


    於是齊崢將日子挪到了中秋後。


    又怕單獨請宋弘一人不太妥當,索性請了棠梨書院所有老師。


    酒樓都訂好了,就在京都城內很有名的望仙樓。


    宋弘八月初七入的考場,十七這日才迴家,中秋早就過了,但村裏還有幾分節後的餘韻。


    他到自家小院時,老遠就看到一身月白長衫的齊崢站在那,像是等候已久。


    宋弘微笑著拱了拱手,“齊院長。”


    “宋先生見外了,叫我齊崢就行。”


    怕宋弘忘了,他又特地提醒了一句,“我之前跟宋先生說好的,今日去京都吃飯,您可還記得?”


    宋弘頷首,“沒忘,隻是宋某沒去過京都,不太懂規矩……”


    “無妨。”齊崢道:“有我在,先生能順利入城的,況且,您許久沒跟女兒團聚了,不想去看看她?”


    宋弘當然想,考試前之所以會答應齊崢入京,吃飯並不是目的,他就是想去看看女兒。


    齊崢見他動容,心裏鬆了口氣。


    不知為何,明明他才是一院之長,每次麵對宋弘,卻好似在麵對一個身居高位的文壇泰鬥。


    明明對方什麽都沒做,也沒流露出很明顯的氣勢,他就是會不自覺地謙卑幾分。


    齊崢隻能將這一切歸結為自己找到了知己,自身禮貌所致。


    他沒有問宋弘關於科考的事,畢竟在他看來,考上去了也未必是什麽好事。


    宋先生這樣的清流,沒準比他還受不了官場的陰暗。


    “那您先洗漱,咱們稍作準備就出發。”


    宋弘禮貌說道:“有勞齊院長費心了。”


    為了吃這頓飯,齊崢準備萬全,馬車都弄了好幾輛。


    其他的老師隨意坐,他則是跟宋弘一輛。


    一路上,車廂裏格外安靜。


    齊崢自己就是個話少的,沒想到宋弘比他還沉默寡言。


    他隻好主動挑起話題,“青雲小兄弟臨走前來找過我,說要入寧三爺麾下,宋先生可知此事?”


    宋弘點頭,“他之前跟我提過。”


    話到這兒,宋弘麵色沉重下來,“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跟齊院長打聽。”


    “您但說無妨。”


    “那位寧三爺,到底是什麽身份?”


    齊崢沉默了一下。


    整個棠梨村都知道寧濯是‘貴人’,卻不知他真正的身份,寧濯自己也有意隱瞞,不想在村裏引起轟動。


    “不單單是個將軍,對麽?”宋弘的眼神意味深長。


    事已至此,齊崢心知再隱瞞也沒用,宋弘早晚會知道,他點頭應道:“寧三爺是將軍王。”


    將軍王,那便是因著軍功被封的異姓王了。


    為將之人行事磊落,怎會輕易強迫一個弱女子入府為婢?


    而且,他的女兒在寧家待三年,寧三爺就能在棠梨村建一座書院,明顯說不通的。


    這其中,定有蹊蹺。


    此次入京,他會想辦法把所有事情弄清楚,包括女兒提到的,京都裏跟她長得很像的人,究竟是不是他找了多年的那位。


    ——


    北齊丞相薛海今日陪著宗政麒乘坐畫舫遊玉雁湖。


    這湖恰巧臨著望仙樓。


    玉雁湖上一絕的便是烤魚,君臣二人嫌船艙裏悶,讓人把烤架搬到了甲板上,一麵賞景一麵烤魚。


    齊崢一行人到望仙樓的時候,雅間窗戶關著。


    宋弘離得近,站在來把支摘窗打開,順道欣賞了一下玉雁湖的美景。


    薛海不經意的一抬頭,正正和宋弘的目光撞上。


    宋弘隻是微微眯了眯眼,薛海卻是整張臉都變了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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