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凱快速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因為吃的快又沒有水,讓他有些噎得慌,停住腳步,他用手順了順胸口,使勁咽了口唾沫,手按著脖子咳了兩下,這才覺得好受點!


    他蹙下眉,想著以後出門還是帶個能拎的杯子,省得吃幹飯又噎著了!


    邊想著邊往家走,進了樓道,鄒凱的腳步慢了下來,一想到迴家還要看家裏那些人的嘴臉他就心拴!


    他的腳步再慢,鄒家的房門還是出現在眼前,他歎了口氣,推開門…


    房間裏熱鬧的談話聲像被按下了暫停鍵,屋裏的人都停止了說話,視線不約而同的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過了,其實也就幾秒鍾,鄒父先開口了


    “老大,你今天怎麽迴來的這麽晚?”


    鄒凱的視線掃過擺在堂屋正中的方桌上,幹淨的桌麵沒有一絲飯菜的痕跡,房間裏還隱隱飄著淡淡的炒菜的味道讓他覺得諷刺,他都不用去廚房看,就知道裏麵什麽都沒有。


    見他不迴答,鄒父的聲音拔高


    “問你話呢,你聾了?”


    鄒凱麵不改色的淡淡迴道


    “遇見人,說了會兒話。”


    鄒父沒理會他的淡漠,又問道


    “哦,看你這些天早出晚歸的,是你的工作有著落了?”


    “還沒。”


    聽到這兩個字,鄒父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一股火氣湧上來


    “還沒還沒,又是這兩個字,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行了,我明白,等我找到工作了就給你們騰地方。”


    鄒凱冷冷的打斷鄒父的話,沒看他黑沉下來的臉,也不看堂屋裏其他人的臉色就轉身進了自己住的房間…


    這間不大的房間住著他、鄒老爺子以及最小的弟弟鄒俊,最近這段時間,鄒老爺子去了鄉下表弟家,鄒俊又經常住在廠子裏的員工宿舍,所以就他自己住,倒也樂得鬆快!


    剛才,他在堂屋裏看到了鄒俊,不知道他今晚會不會住家裏?


    鄒凱脫下白襯衫,小心的掛到牆上的掛鉤上,他睡的床在靠門口的位置,床貼著的那麵牆上釘了兩個陶瓷掛鉤,這掛鉤還是他在廢品收購站淘到的!


    除掉襯衫,鄒凱的身上隻剩下白色的兩根筋背心,這是他最好的一件背心了,他得脫下來洗洗,好明天接著穿…


    剛換上在家穿的汗衫,房門就被推開,鄒凱迴頭看去,就見鄒俊笑眯眯的走進來,手裏拿了塊粗糧餑餑,一進門,他就把餑餑伸到鄒凱麵前


    “大哥你還沒吃飯吧?這是我特意給你留下的,就是有點涼了,不過爸媽都在堂屋坐著,我不好去廚房給你熱…”


    言外之意:我是背著爸媽偷偷給你留的,你該感謝我。


    這情形,似曾相識!


    他上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他忘記是什麽原因了,反正是被老師罰留下做值日,那一天他迴家晚了,結果沒飯吃,鄒俊也是這樣拿了一塊餑餑給他,說了差不多的話!


    結果呢?


    結果他吃半道,鄒父鄒母就闖了進來,結果就是他被罵了一頓,還挨了幾下!


    最讓他難受的是爸媽居然用了“偷”字,他氣憤之餘想說出是小弟鄒俊拿給他的,結果抬頭就看到鄒俊正扒著門框,一臉害怕的盯著他,見他看過來,鄒俊站直身子張張嘴又閉上,這下,他到嘴的話憋了迴去,隻不停的重複


    “我沒有,我沒偷…”


    結果自然就是多挨了幾下打,雖然覺得冤枉,但小弟沒挨打挨罵他覺得他這個大哥當的挺夠格的。


    在爸媽打罵他的間隙,他往門口瞄了一眼,小弟鄒俊臉上那嘲諷和得意讓他微愣,他再看,那張小臉上還是一臉的擔憂…


    鄒凱不是傻子,自那以後,他就多留了個心眼,當他不再用看小孩子的眼光看鄒俊,他才發現,他們家,鄒俊才是最“聰明”的…


    鄒凱蹙下眉,他不認為鄒俊是又故技重施,現在,偷拿一個餑餑吃換不來他爸媽的一頓打罵,但他依然沒有接。


    小時候的那件事發生後,雖然對鄒俊起了防備心,但鄒凱被爸媽灌輸的他是大哥照顧弟弟妹妹是應該的的思想,再加上他那會兒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對親弟弟的隔閡也不過是過一段時間就忘了!


    但,兄弟之情還是淡了許多。


    後來,鄒俊高中畢業,麵臨著要下鄉的時候,平時不愛搭理他的爸媽和鄒俊卻求到他麵前,爸媽說


    “小俊的年齡小,身子也沒你強壯,他吃不了鄉下的苦,他不如你厲害,他下鄉會被欺負的…”


    鄒俊說


    “大哥,你別怪爸媽,他們就是覺得我年齡小,身子骨不如你好,膽子又小才想讓你把工作給我,讓你下鄉的,大哥,你不用聽爸媽的,不用把工作給我,雖然鄉下很苦,我可能會幹不了會被人嘲諷會被人欺負,但我我可以,我會,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融入進去的,那怕,那怕吃再多的苦…”


    爸媽說


    “鄒凱你能幹也有能力,再說你是大哥,比小俊大了好幾歲幫著弟弟不是應該的嗎?還有,說好了我們每個月都會給你打錢,鄉下有現成的糧食蔬菜,你再自己買點肉,這樣一來在鄉下你也就是累點…”


    鄒凱不傻,那會兒姚文博已經下鄉了,從他的信裏他也知道了一些,他不想把工作讓出去,可爸媽每日的嘮叨,還有鄒俊在他麵前總是一副委屈的模樣,甚至連爺爺看他都是一臉的不讚同!


    那一刻他覺得他就是強硬的留下來,這個家,也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最後,他還是答應了!


    看著鄒俊迫不及待的和他辦工作交接手續,在火車站,爸媽和鄒俊如釋重負的目送他離開,到後來說好的每月打錢卻沒有!


    經曆種種,對鄒俊說的話,鄒凱持保留態度,因為他擔心不定哪句話就讓自己幫著數錢了!


    粗糧餑餑舉了半天,見鄒凱還不接,鄒俊愣了愣


    “大哥,你是不是嫌不好吃啊?你應該知道咱家就這情況,一大家子人吃飯,這錢緊張了點,大哥你湊合著,等我月底開支了再給你買好的行不?”


    言外之意:大哥你現在在家吃閑飯,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大哥你咋這麽不懂事啊,你自己不掙錢吃飯還挑剔…大哥你看弟弟我多懂事,知道你想吃好吃的我開支還想著給你買…


    鄒凱撇撇嘴


    “嗬嗬,鄒俊,你到底想和我說什麽?直說,別拐彎抹角的,你這工作一天了,來我這還裝,不累嗎?”


    鄒俊蹙下眉,臉上的笑都要維持不住了


    “大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你應該知道我不是那種人…”


    “行了,我這一天天的打零工也挺累的,你想說什麽痛快點行不?”


    鄒俊的眼睛閃了閃,壓下心底的不快


    “大哥這些天早出晚歸的原來是去打零工啊?這零活其實更累,那既然大哥累了我就先不打擾你了,那什麽,大哥你先休息,我出去和爸媽他們說會話…”


    鄒俊說著,轉身離開,手裏的粗糧餑餑抓在手裏也沒放下,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壓根沒打算留下來!


    鄒凱盯著他的背影冷哼一聲,看來自己這幾天的變化是挺大的,鄒俊這小子是懷疑自己了,特意來打聽的?


    不過,鄒俊經常不在家,他是怎麽發現自己這這些天不對勁的?


    看來,家裏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了!


    其實也沒什麽,過幾天,鋪麵買下來,姚文博說裝修得自己幫忙盯著,到時候就搬去工地,給他們騰地方。


    想清楚這些,鄒凱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扔在床腳的背心出門準備洗了。


    推開臥房門,鄒凱一眼看到,鄒俊正湊在鄒父鄒母身旁說著什麽,見他出來,便坐直了身子,笑著問道


    “大哥,你這是去哪啊?”


    “把背心洗了。”


    鄒凱言簡意賅,說完就走了出去…


    第二天


    “鄒哥,鄒凱,鄒凱電話…”


    已經收拾好,準備出門的鄒凱聽到樓下喊,忙推開窗戶,探出腦袋…


    樓下,喊他的不是劉大爺而是劉誠,這倒是稀客了


    “哎,劉誠,稍等一下。”


    昨天的事情辦的差不多了,今天鄒凱就起的比較晚,要不然,這個點的電話他還不一定能收到呢!


    劉誠等在樓下,壓下心裏的興奮,剛才,聽到是京市那邊來電話找鄒哥,他就搶在他爸的前麵來找人…


    鄒凱的速度很快,下樓後就看到劉誠正一臉期待的看著他的方向,見到他,忙揮手


    “鄒哥,你下來了?”


    “嗯,誰來的電話?”


    盡管猜到幾分,鄒凱還是問了一句,劉誠靠近他壓低了聲音


    “是京市來的電話,鄒哥你快點,人家說五分鍾後再打來,”


    “知道了,走吧。”


    從聽到喊他接電話,鄒凱的腳步就沒慢下來,這會兒更是快了不少,劉誠也快步跟著。


    好在他家住的離小賣部還算近,等鄒凱到的時候電話正好響起,劉大爺伸手拿起話筒


    “喂,您好…對對對,他來了,哎鄒凱…”


    正一臉緊張的鄒凱忙伸手接過


    “我是鄒凱,盧總您好,啊?好…小閆總您好…啊?小小小閆總您,您說您要親自過來?好好好…行行行,我哪都不去就等在這…沒事兒沒事兒…好,小閆總再見!”


    “怎麽啦?”


    站在電話旁的爺倆看著鄒凱放下電話,一臉激動的模樣,異口同聲的問道,鄒凱抹了把臉,扯扯嘴角


    “那什麽,劉大爺,我得在您這等會兒,小閆總說她們今天就買車票,我得等著她們告訴我車次好去接站…”


    劉大爺愣了下


    “接站?”


    “鄒哥,那你外地的朋友不來這找你了?”


    劉誠也驚訝的問道,聲音裏還透著一絲失望,劉大爺反應快,搥了他一下


    “傻不傻啊你,人家外地來的領導同誌,初到海市人生地不熟的咱們不去車站接讓人直接找過來?”


    劉大爺說完,突然覺得自己說的話有些不對勁,他的本意是說自家兒子,可這話聽著…


    他忙看了鄒凱一眼,幹巴巴的笑了笑!


    這也不怪他,昨天鄒凱才過來和他說過幾天有外地的朋友來找,讓他幫忙留意著,他這會兒說這些話不是有打鄒凱臉的嫌疑嗎?


    想到這些,劉大爺想扇自己一個耳光,讓你多嘴,鄒凱如今可不是以前的鄒凱了,他可不能得罪,沒聽電話裏又是盧總又是小閆總的,能認識這些人物的鄒凱,怕是起來了…


    鄒凱可不知道劉大爺這一會兒功夫就有了那麽多的想法,在聽到他說的那些話的時候還讚同的點點頭,他一手握拳,擊打在另一隻手心上


    “劉大爺說的對,我昨天怎麽沒想到呢?”


    劉誠拍拍他的肩膀


    “那也不能怪鄒哥你,昨天你還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過來呢!”


    “也是哈…”


    鄒凱撓了撓頭,視線有意無意的看向電話。


    劉大爺順著鄒凱的視線看去,知道他的心思都放在電話上,心裏鬆了口氣,他伸手拍拍鄒凱的肩膀


    “我說鄒凱,你也別老盯著電話了,要買車票也得等段時間,不可能那麽快的…”


    聽了劉大爺的話,鄒凱的視線從電話上移開,點點頭


    “也是…”


    三日後,下午


    鄒凱和劉誠在火車站月台翹首以盼,他們等了有一會了!


    “鄒哥,咱們來的是不是太早了?”


    劉誠說著,抬手看了眼手表,那還是劉大爺怕他們誤了時間,特意把劉家老大那塊手表借了過來!


    “你看,從京市來的車還得會兒才到呢!”


    鄒凱勉強笑了笑,其實他是有些緊張的,特意來這麽早就是怕錯過了接站!


    他沒迴答劉誠的話,而是看看他手裏拿著的一塊牌子,這還是劉誠出的主意呢,小閆總他也不認識,萬一錯過了或者接錯了就麻煩了!


    鄒凱先往京市到海市的車次方向又看了一眼,才轉頭問道


    “劉誠,咱們一會兒真舉這個牌子啊?我怎麽看怎麽覺得有點傻啊!”


    “鄒哥,什麽傻不傻的,接沒見過麵的人舉個寫名字的牌子不挺正常的嗎?”


    “可是人家都是寫被接的人的名字,咱們這…”


    “哎呀鄒哥,不這樣咋弄?你既不認識小閆總,也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鄒凱低頭看向牌子上的寫的我是鄒凱四個大字,扯了扯嘴角


    “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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