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詔令班師迴朝的旨意,最先送達離得最近的劉表處。


    劉表與荀攸飛馬趕迴南陽宛城,劉表妻兒及潁川俊傑則是齊齊去往京師洛陽。


    隨後朝廷詔令又送達,右中郎將朱儁所在的荊州南陽郡築陽,朱儁也自是躬身領命。


    隨後便領別部司馬張超、孫堅等軍將,領兵迴返宛城,準備與劉表一道班師迴朝。


    而當朝廷詔令送達最遠的,左中郎將皇甫嵩所在的冀州巨鹿郡下曲陽時,皇甫嵩看得旨意,卻是凝眉低歎一聲。


    隻因皇甫嵩自己便是涼州安定郡人士,當看到湟中義從胡聯合北地先零羌等發動叛亂,皇甫嵩便知事態嚴重,自然就有些心情沉重了。


    主簿閻忠看得皇甫嵩接過旨意,隨即便凝眉低歎,不禁拱手拜道。


    “皇甫將軍,不知何事讓你這般凝眉低歎?”


    閻忠也是涼州漢陽人,目下一眾涼州叛賊正驅兵準備攻打漢陽郡冀縣,是故皇甫嵩也未隱瞞,便將涼州叛亂之事一一告知。


    閻忠聞言,也不禁凝眉低歎。


    不過閻忠卻是心知涼州為何會有這麽多動亂,其緣由無非是涼州各地官長對於一眾漢人乃至羌胡,都太過苛責,乃至橫征暴斂、貪婪成性罷了。


    也正因為如此種種,方才會導致涼州地界發生這麽多的叛亂。


    閻忠低歎一聲,麵露悲愴,沉凝片刻之後,像是做了某種艱難的決定一般,隨即麵色一凜,直直的朝著皇甫嵩躬身拜道。


    “還請皇甫將軍稟退左右,營帳侍衛亦退居十丈之外,閻某有要事相稟。”


    皇甫嵩見得閻忠這般鄭重其事,自然明白閻忠所言之事,定然機密萬分。


    考慮到閻忠聲名、才學,定然不會無的放矢,是故皇甫嵩自是一邊依言稟退左右,一邊起身扶起閻忠。


    “閻公莫要多禮,且請安坐,嵩定當恭聽閻公教誨。”


    閻忠隨著皇甫嵩坐定,待一眾親兵侍衛退避之後,閻忠卻是拱手拜道。


    “將軍先破潁川波才,再敗汝南彭脫、陳國黃巾、東郡卜己。又先後攻下廣宗、下曲陽,斬殺黃巾賊首張角、張梁、張寶三人。”


    “現今徹底覆滅黃巾叛亂,建不世之功,著實威震天下。”


    “然黃巾叛亂、交州叛亂、五鬥米教叛亂乃至現今的涼州叛亂,皆閹宦當道,貪官汙吏,橫行於世。”


    “再加之這等地方官長橫征暴斂,導致天下百姓盡皆如處水深火熱之中,才最終導致官逼民反,將軍以為然否?”


    皇甫嵩聞言,眉頭微皺,想要反駁,但又無言以對。


    畢竟這頗多的叛亂,著實有官逼民反的情況,是故皇甫嵩隻得無奈低歎一聲。


    閻忠見此,自是再拜道。


    “將軍暮春受命討賊,冬末便已克敵製勝,著實兵貴神速,將軍建立的這番功業,即便是商湯、武王也比不過你。”


    “將軍現今建立不朽功業,又有高尚的品德,但卻北麵侍奉任由閹宦作亂的庸主,將軍心中能安否?”


    皇甫嵩聞言,眉頭自是一皺,畢竟閻忠所言皇帝劉宏乃是庸主,且任由閹宦作亂,這著實有些大逆不道了。


    不過閻忠作為自己的主簿,為自己安危考慮,說自己現今頗有功高蓋主的嫌疑,皇甫嵩自然不能責備什麽。


    不過皇甫嵩還是堅信,皇帝劉宏以及朝中公卿不會做這等卸磨殺驢之事,是故依舊辯解道。


    “嵩,夙興夜寐,一心為公,且忠於朝廷,心中又豈會不安?”


    閻忠見此,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隨後再次激動的躬身拜道。


    “當初兵仙韓信便是不願背棄高祖知遇之恩,錯失三分天下,鼎足而立的大業。”


    “此後韓信身陷囹圄,終被婦孺呂雉所害,這便是失了謀劃的結果。”


    “現今庸主劉宏遠不如劉邦、項羽,將軍的權柄卻遠勝於淮陰侯韓信。”


    “而天下百姓對漢室多懷怨憤,將軍正當順應民心。”


    “如此一來,將軍一舉一動足以振起風雲,興起雷電,正是威震天下,以恩安撫將士,以武震懾降服的良機。”


    “此後將軍當征召冀州軍卒,發動大漢腹心七州之眾,羽檄在前,大軍震響於後。”


    “踏過漳水,飲馬孟津,舉天羅地網包圍京師,誅殺罪惡的閹宦,消除百姓的憤怒,化解倒懸之危。”


    “將軍照此施為,進攻之時不會遇到堅守的城池,不招降敵人也會前來歸附,即便是老幼婦孺也會為此拚盡全力。”


    “將軍率領誌勇之士,以疾風掃落葉的形勢,掃平天下。”


    “到時候功業已成,天下已順,再祭祀天地,南麵稱製,移神器於己家,推亡漢於定祚。”


    “而現今便是神機的關鍵,起事的良時,將軍又豈能奢求於庸主不做卸磨殺驢之事呢?”


    皇甫嵩聽得此言,頗為震驚,而閻忠見自己肺腑之言,依舊未能說動皇甫嵩,不禁涕泗橫流道。


    “有道是‘朽木不可雕也’,現今漢室衰敗難以輔佐。”


    “將軍雖然想要效忠於難以輔佐的朝廷,但雕刻朽敗的木頭,猶如上坡走泥丸,迎風行船,這是萬萬不可行的。”


    “況且現今朝堂混沌,閹宦當道,蛇鼠一窩,聖上不得自由,詔命皆出自閹宦之手。”


    “庸主之下,不可久居,將軍有不世之功,更加容易遭受小人嫉恨。”


    “如果將軍現今還不趁早圖謀,將來必定會後悔,可是到那時候,卻是再也來不及了啊。”


    閻忠說完這些,幾乎已經痛哭流涕。


    皇甫嵩聽得閻忠所言,卻是眉頭緊鎖。


    淮陰侯韓信的遭遇,以及現今天下大勢,確實與閻忠所言大為相同。


    而且閻忠所言,也著實是為自己身家性命考慮的肺腑之言。


    但他期望自己舉兵反漢,乃至南麵稱製、改朝換代,又著實有些太過於大逆不道了。


    皇甫嵩雖不準備接納閻忠的建議,但也沒有說直接就拔劍將其斬殺,而是歎息一聲道。


    “閻公此言差矣,黃巾叛亂剛定,百姓自是不願再行征戰。”


    “閻公所言的這等非常之謀,也不應該在人心思定之時施行。此外創立這等宏圖大業,也非我這等俗人能夠做到的。”


    “至於積怨已久的天下百姓,就像現今被輕易擊敗的黃巾賊寇一般。”


    “即便將他們聚攏起來,也是非常容易離散,這對於功業也是沒有用處的。”


    “更何況大漢養士四百載,世家豪強以及士大夫們還是心向漢室的,君不見交州叛亂、五鬥米教叛亂、黃巾叛亂都迅速的被平定麽。”


    “如果徒然追求達不成的功業,反而會加速禍害的到來,與其如此,還不如盡忠朝廷,恪守臣節。”


    “這樣即便遭受小人讒言,遭受流放、廢棄,依舊還有好的名聲,可以流傳後世,成就不朽威名。”


    “是故閻公這等反常的言論,嵩卻是萬萬不敢聽從的。”


    說著,皇甫嵩還對著忠言直諫的閻忠,躬身一拜。


    閻忠見此,也深知不可能再說服皇甫嵩了。


    於是閻忠頗為絕望的朝著皇甫嵩躬身一拜,隨後便認命的引頸待戮。


    畢竟這等謀逆之言若是流傳出去,可是足以抄家滅族的。


    皇甫嵩見此,卻是歎息一聲,隨後輕輕揮手。


    “閻公且去吧,涼州動亂,還望閻公能為我涼州百姓出一份心力。”


    閻忠聞言,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待朝著皇甫嵩躬身一拜後,便轉身出得中軍大帳,隨後便又哭又笑的縱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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